浅说张孝祥《念奴娇·过洞庭》词

       ■刘童(安徽)


       张孝祥是南宋词人,其文纵横,其人耿直,著《于湖词》等传世。集中大半以豪迈典壮之风贯穿,忠愤悲凉,气动山河。代表作若《六州歌头•长淮望断》《水调歌头• 闻采石矶战胜》《念奴娇•过洞庭》等等。其中《念奴娇•过洞庭》一词,我以为乃融入奔腾与骫骳,极尽妙曲之能事也。兹略陈皮毛之见。


       首句“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如同山水情景,毫无浓墨可泼,素色点染而已。有种“洞庭木叶”之秋感,不言则明现矣。接着作者继续在点染之中慢慢荡开——“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此番意象恍若仙台之不可说道,只对眼前澹澹的冰轮相近与,皆是纯净的、虚游般的。这里所描写的是景语,又是情语。是独立于词外之语也,属于词人的温婉一脉。


       后片“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疏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紧承以上,用词渺杳,语境空远。“肝胆皆冰雪”一句,突出词人一生之冷寂,性情之凄楚。也正是因为冰雪之肝胆,才成就了词人之特立之人格。“短发萧疏襟袖冷”与之对应,亦与全词之基调、背景相吻合。终古以来,但凡如此之词人,其文也寂寞。但是词人不是孤独的,“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词人可做的犹可以“挹西江,斟北斗,邀万象为宾客也。”化苍生一切为伴侣,狂放呼啸,不拘一时一地,这又是另一脉也。且能“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以此“了却”浮生,人生若此,当快事也。


       白石道人论诗云:“人所易言,我寡言之,人所难言,我易言之,自不俗。”加之于张孝祥此作当中,亦能觇见其谛。《念奴娇•过洞庭》中的情在景中,景融语里是“人所难言”之事的。如果通篇大幅续写自己的凄凉身世、堆砌性地描摹苦楚,我以为这只是一种“病吟”。要知道美妙的文辞,“曲性”要占大半的。“曲性”就是情景之感,那种澹净的、清虚的、不掺杂质的艺术。张词最后结尾做一长久的遐想——不知今夕何夕。既是红尘中的自省,也是自醉。一种陶然于世界之外的、遥不可及的苍茫深处。这里,词人张孝祥与天地、人事、万象皆融于一体,不分彼此。当然不是玩物之沉溺,我以为更是当时社会环境所迫出的一种不得已。

       扣舷独啸,一叶扁舟,“洞庭寂寞秋寒夜,只有词人一舸归”。此刻的精神世界里,只有张孝祥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