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婆
■ 袁石军(陕西)
白婆是我的邻居,在我四岁那年时她就去世了。她的娘家在武关街白院,嫁到我们这个庄子后,一生未育一男半女,老伴在很早的时候就离世了,只留下可怜的白婆孤零零生活在人世间。
白婆的房子和我家后院墙紧挨着,在懵懵懂懂印象中,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土房子,坐东朝西,室内比室外地势低,阴暗潮湿。除了灶台,只有一个土炕、一个小桌子、一个木箱子。门前有一块小菜园,轮番种着小葱、黄瓜、青菜等蔬菜和各色花卉。每逢彩霞燃烧的夏日傍晚,白婆家花园里的指甲花、地雷花绽放了,我蹲在边上,摘下指甲花椭圆形的籽包狠狠摔在地上,看它们炸裂后籽粒飞溅的样子,并用地雷花瓣染红指甲,张着双手去恐吓小伙伴。
白婆出生在新中国成立前,在那个封建礼教禁锢的年代,和其他妇女一样缠着小脚,走路一摇一晃的。每天清晨,太阳刚爬上东山头,白婆就起床了。我睡在床上,能清晰地听到她用扫帚清扫院子的“唰唰”声。
一个孤寡老人生活起来实在太难了,除吃粮食是队上供应外,烧柴、洗衣、做饭都要靠自己。河边地里的枯蒿残枝落叶,白婆都捡回来当柴烧。尽管日子寒酸,但无论什么时候,白婆那发白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平平展展的。
白婆尽管命苦,但性情豁达,心地善良,与邻里关系处得很融洽。农忙时节,谁家忙的孩子顾不上带,就留在白婆家,白婆总是将箱子里自己舍不得吃的柿饼、核桃拿出来哄娃。隆冬时节,外面北风凛冽,我经常钻到白婆家里,爬到热炕上享受痒酥酥的温暖。白婆为人正直,爱说公道话,谁家儿媳不孝敬老人、妯娌之间闹矛盾、邻里地畔产生纠纷,白婆都去劝解,直到双方握手言和。大伙儿说,白婆这个闲事管得好。
白婆还懂得中医,有艾灸绝活,给小孩看病特别灵验,谁家的孩子感冒咳嗽、拉肚子、脾胃虚弱,带到白婆家里,白婆在穴位上燃起自制的艾条,随着袅袅升腾起的青烟,孩子的情绪很快平复,很快就痊愈了。这也为她在村里赢得了好名声。
后来白婆走了。白婆是五保户,后事是村里队长牵头,组织乡亲们操办的。乡亲们纷纷拿出自家的柴米油盐,让白婆风风光光地享受了在世时没有过的待遇,体体面面地送上山。白婆去世后,我家掏了50元从大队手中买下白婆的房子,拆除后成为后院的一部分。那些年每次回到家乡,看到那熟悉的地方,时常就会想起白婆。
随着时间的流淌,对白婆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在离开家乡的日子,不时会想起那个遥远的年代,想起那座缠绵的村庄和那位慈祥的老人,真想穿越回那个年代,承欢在白婆膝下,好好地磕头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