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债

       ■ 宏宇（新疆）

       春节将近，列车上满是归乡的打工者，人们盼望着早点与家人团圆的欢愉……唯有我独自踏上远离家乡的旅途。硬卧车厢里，坐我对面的一对中年夫妻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衣着干净、整洁，脸上挂满了笑容，并且还时不时地聊着什么。男人身材微胖，圆圆的脸上写满了憨厚，而女人则扎着马尾辫，眼神里透着灵动，两人聊到高兴处都情不自禁地开怀大笑起来，在他们的话语中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家乡方言。

       “大哥，大嫂，你们这是回家过年还是出门旅游呢？”我忍不住搭讪道。

       男人看了看我，笑得一脸神秘：“我们算是旅游，也算是躲债吧。”此话一出，我瞬间瞪大了眼睛，暗忖，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去躲债？难道这对夫妻是被人追得满世界乱跑的老赖？！

       夫妻俩看着我一脸吃惊的表情都哈哈大笑起来。女人说：“小兄弟，你别误会，我们可不是躲你所想象的那种债，而是躲人情债呢。”

       “人情债？”我一脸懵圈儿。

       男人点了点头，接过话茬道：“我们夫妻俩都是农村人，每年出来打工，辛辛苦苦也就挣个几万元，可每次回家过年，这些辛苦钱就所剩无几了。”

       我忍不住又问道：“这村里的人情往来，要花这么多钱啊？”

       男人一拍大腿，说：“就单说村里的婚丧嫁娶吧，现在都大讲排场，谁家办得热闹，谁家就有面子。结婚的，车队得排几里长，新房装修得跟宫殿似的；办丧事的，吹吹打打，唱戏的，舞狮的一样都不能少，还得摆上几十桌流水酒席。这哪里是办事啊，分明就是攀比！”

       女人也跟着说：“另外，还有村里的人情讲究个‘礼尚往来’，你给我随了礼，我必须得加倍还回去，而且还得多一些，要不然别人就会说你小气，不懂人情世故。这就导致了人情债越滚越大，大家好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套住，都知道不好，但还得这么做，真是没办法呀！”

       男人继续补充道：“而且，现在村里还流行一种‘凑份子’，谁家有事，就挨家挨户去收份子钱，不管你认不认识，不管你有没有钱，都得随份子。这就让人们感到很无奈，但又没办法拒绝，毕竟你的祖辈都生活在那个地方。”

       女人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是不想回家过年，但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人情往来的巨大压力，所以，我们才选择出来旅游，主要是躲避这些让人讨厌的‘人情债’。”

       听完这对夫妻的诉说，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列车滚滚向前的轰鸣声中，我陷入了深深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