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者李根：我被脚镣手铐送进看守所

       文/李根

       因一篇报道失实的新闻，我被手铐脚镣塞进湖南省郴州市看守所，两天后，辗转押送到陕北神木看守所。

       我被控的那天是2018年12月25日，西方国家的圣诞节，也就是从那天起，我进入长达十个月的牢狱生活。

       >>初遇牢头白蝉

       刚进神木看守所不久，就巧遇与我互粉多年的当地大V麻毛雄，我的到来令他十分惊讶，自然免不了要一问究竟，当我告诉他我的遭遇后，麻毛雄无不诧异地说：“这么小的事情也要坐禁闭，什么世道啊？”当我悄悄问他牢房里的情况时，他只用“水很深”三个字来形容里面的复杂性。

       经过一天的观察，我发现那个名叫白蝉的牢头，几乎就是个“土皇帝”，掌控牢里一切事务。

       他身高一米八，胸前纹了个形态凶恶的狼头图案。他身边有三个人，叫艾强的专门帮他打饭、洗碗、洗衣服，料理他的生活起居，赵小平负责“政务”，替他做虚假监室事务记录、忽悠管教。打手崔雄雄，专门对付那些与白蝉过不去的人，轻则呵斥辱骂，重则拳打脚踢。

       白蝉对我这个外地人一开始还算可以，刚进去时就给我瓶矿泉水。可他经常欺负一位邵姓老人，这让我对白蝉的印象大打折扣。

       为抗议他的恶行，我不仅把馒头分给老人吃，还陪老人打扑克，有时还坐在老人身后为其捏肩捶背。

       对此，白蝉十分恼火，下令不许我靠近老人，更不能陪他打牌唠嗑。

       我将他的命令当耳边风，反而与老人走得更近了。

       自那以后，白蝉像头被触怒的狮子，疯狂地报复我。跑步时他在我身后时不时就是一拳；我擦地时，他就用脚狠狠地踢我的屁股，说哪里没擦干净，哪里还有根球毛。静坐时，他对我也格外苛刻，必须要双手放在膝盖上如乐山大佛，要么双手交叉如紧锁的拉链，稍有不端正就会过来踢人。

       当时，感觉我与白蝉简直就是奴隶与奴隶主的关系，只是他还差一根皮鞭。

       经过十几天的煎熬，来了一郭姓管教，他说得春节上班后才来看我们，大家如果有什么事趁现在赶紧说。

       看到机会到来，我就把白蝉侮辱、虐待我和老人的事和盘托出，并说在过年这七天里，请求牢头不要打我。

       管教听后与白蝉嘀咕几句后，郭姓管教走到我面前，冷冷地丢下一句“你个南方人就小心眼，斤斤计较”。

       春节七天长假，白蝉果然没有为难我。谁知节后上班第一天，他就对我拳打脚踢，理由是我跑步的姿势不对，打手崔雄雄的拳头更是雨点般地砸向我。

       幸好一个叫纪占军的当地人把他们拉开，这般屈辱，令我几近崩溃，总想寻找报仇的机会。

       一次洗澡时，我发现澡堂墙角有扇破烂的铝合金纱窗，被切割成45度角的铝合金框架就是一柄利刃，拿着它对准一丝不挂的白蝉猛刺，让他不死也得变残废。就在我的手伸向纱窗的一刻，突然想起了年迈的父母等我去孝顺，年轻的妻子及嗷嗷待哺的孩子等我去宠爱，就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俗话说“宁愿三岁离娘，不愿三更离床”，白蝉不仅对我使用暴力，还总是逼我三更半夜起来为他或别人值班。可怜我晚上熬了一夜，中午还得继续值，也就是说我经常一天值班两次。而按牢房里电脑上的分配，一人一周最多值班四次。

       为了让管教知道白蝉的恶行，值班签到时，我故意在电脑上点很多人的密码签到，有时变成五六个人值一个班，谁知我制造的异常并没引起管教的注意，后来我索性不签到，还是没能引起管教的注意。
被煎熬个多月后，机会终于来了，新来了一位和蔼可亲的刘姓管教。看到刘管教比之前的郭管教平易近人，我就告知牢房内的情况，他听后脸色大变，并称这么严重的事情必须解决。

       2019年3月3日，白蝉被调监，同时他的牢房“政权”也随之瓦解。

       >>二遇牢头晓冬

       白婵走后来了个赵晓冬，晓冬得知是我和白蝉的斗争，才有了他上任牢头的机会。他把我从最差的位置调到他的身边，与我拉家常、聊案情，而我有意回避距他老远坐着，他问起原因，我说伴君如伴虎，万一哪天你不高兴我会死得很难看，他听了哈哈大笑，连说不会不会。

       有次，我像往常一样洗毛巾擦地，晓冬见后说不用我擦，只要陪他下棋。

       我说“我要干活，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把他逗得又是大笑，说我今后的工作就是陪他下棋。

       心想，如果我不擦地，他就会要那个最为弱势的老人擦，让一个弯腰都困难的老人来擦地我不忍心，所以我总是加快速度擦完地再陪他下棋。

       晓冬通情达理从不为难我，为了表示感激，我为他捏肩捶背，久而久之，大家称我为按摩技师。
谁知他得寸进尺，还要我帮他搓澡，这令我感到有些恶心，但迫于他牢头的身份只能顺从。

       搓背、搓肩还好，每次触及他的屁股时我总会不好意思地闭上眼睛。

       因为这“贴身侍卫”的工作，让我成了牢房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红人。从此没人敢欺负我，就连曾经对我大打出手的崔雄雄，也没用武之地，他犹如一只得瘟疫的公鸡，整日打瞌睡。

       没过多久，来了个聋哑人，名叫白冬冬，他因在公交车上扒窃395元被判六个月。身无分文的他总是眼巴巴地看别人吃东西，晓冬就用点小恩小惠换取哑人代他值班，哑巴为了一口吃的只能勉强同意。 看到哑巴的身上到处是伤，值班熬得两眼通红，我于心不忍，给了他很多吃的，吃饱了的哑巴就不肯值班。

       晓冬大发雷霆，说我破坏了牢房的规矩，与他对着干。并指使大家在言语上对我进行攻击，还“冻结”我所有能吃的东西。后来我与晓冬达成协议——除我自己的值班时间外，每周还帮他值夜班两次。
尽管如此，晓冬对我还是有了看法，说我是没坐过牢的人不懂规矩太可怕，希望我好自为之。

       有些好心人看了晓冬的做法也十分反感，私下提醒我要向管教报告处理他。因我看到晓冬是“已决”的人，将要被送往监狱服刑就一直忍耐，直至他的离开。

       >>三遇牢头豹豹

       赵晓冬的下一任叫李豹豹，他与赵晓冬一样，不喜欢我帮哑巴，30多平米的牢房关着十五、六人，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只要有人大便整个牢房都臭了，哑巴体弱多病，一天拉十多次，李豹豹因此怪我给哑巴东西吃多了。

       并勒令我每月给他买两件矿泉水，否则就不许给哑巴任何东西吃。

       看守所搞有奖征文活动，我获奖得了一条毛巾和一双鞋，把鞋送给了哑巴。李豹豹和他的手下看不惯，说我坐了这么久的牢没“进步”，这是对我犯下“寻衅滋事罪"的侮辱。还用讽刺的口吻说，能坚持这么久我是怎么做到的，我说在学习丑恶方面我进步很慢，还停留在人之初的状态，他说我装嫩。

       在牢里，我也是有一点权力的，那就是每天吃完饭，我就叫：“没事的贵宾们请床边坐，让我来擦地”。大家听了大多都会咯咯笑着把脚抬起来说“快到炕上坐，别妨碍人家做保洁工作。”

       也有一些人一动不动地坐着，等我擦到他面前时，我说请客官高抬贵脚，竟喊我“滚”，看来还真忘记身份把自己当爷们看了。

       有一次我擦地移动凳子，不小心碰到一小屁孩，他说我碰痛了他的脚趾，要我帮他揉揉，我装没听懂陕北方言，他还好意思用普通话重复一遍。

       我说去做法医鉴定吧，该赔多少我一分不少。

       后来，我发现这小屁孩的左臂纹着诡异的图案，右臂纹着“百善孝为先、忠孝两难全”的字样，右小腿纹着一把手枪，左小腿纹着子弹以及大写S.B等字样，在我们南方S.B字母是代表傻逼，但在陕北我就不知道其意思了。

       在牢房里证明地位高低有一个不成文的标准，就是看谁往厕所里倒的饭菜多。而我每次都会吃个精光，因为李豹豹知道我喜欢吃米饭，故意要打饭的少给我，我的分量没有他们的三分之一多。

       明知我没吃饱，李豹豹和他身边的人还故意端着米饭在我面前晃一下说：“操他妈的，这么多饭菜吃也吃不完，害我又要倒掉”，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白花花的米饭倒进厕所用水冲走。

       李豹豹比前两任“牢头”更霸道、恶毒，自从他上任后，我就没吃过一餐饱饭，睡梦里都在找东西吃。还经常半夜饿醒，饿醒了就偷偷揭开塑料箱，拿几块饼干放到水里泡一下，悄悄咽下去。

       为了能吃饱，我与李豹豹达成协议，五元钱方便面换他一份米饭，而这个单价的交换比五星级酒店的米饭还贵很多。

       我在里面呆了十个月，就擦了十个月的地，每次我都会把地擦得锃亮，一是为了牢房很卫生，二是打米饭掉到地上时，我可以把那些比较大的饭团捡起来吃。有时打饭的故意把米饭撬到地上让我捡，还一边看稀奇一边假惺惺地说“注意卫生”。

       一个名叫杨武的00后，他闲得蛋疼时就笑眯眯地喊我看他的裤裆，里面的东西伴着他嘴里的流行粗口上下翘动。对于这下流的动作我十分反感，就说好比小蚯蚓还好意思来得瑟。

       他听后不高兴，立即停止那念念有辞的粗口及翘动的东西。为了不得罪他我立即改口，说他是小孩子，等长成人后那个就会变成大蟒蛇，他听后脸上乐得如早上盛开的南瓜花。

       因为经常擦地，我手掌上的茧厚得如品相差的黄蜡玉。经过十个月的煎熬，终于获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