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旁的奶奶

       文/苏子祥（湖南娄底）

       二月的清晨，寒意缭绕，烟雨朦胧。“啪啪啪——”一阵如春雷般令人心颤的鞭炮声传来，惊醒我悬了整整一周的噩梦。

       我奋力一脚，把温暖的被窝踢到地上，一步飞三级楼梯赶紧下楼，奔去奶奶家。刚到门口，那瓶蓝色的，夹着铁斑的氧气罐就被人抬了出来，瞬间，似乎心头有一个玻璃瓶被敲碎了，残片伴着豆大的泪珠打在地上。姑姑们撕心裂肺的呐喊吓住了空气，这一刻，万物是静默的白海棠，只有泪珠是告别的垂杨。

       奶奶走了，奶奶的笑容在香烟与烛影中摇曳，透过八仙桌上那一粒晶莹的烛泪，往事的轻烟熏红了眼眸。“奶奶——”，每天下午一个天蓝色的书包都会跑向水池旁的奶奶。打记事起，就有这个习惯：每日放学后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喊应奶奶，然后搬一条小板凳坐在离水池不远处写作业。奶奶在水池旁洗着柴米油盐，三餐四季，奶奶那驼着的背影总是不慌不忙，却从未停过。而黄昏时的一缕残阳如从容淡定的纤夫，一天天拉短奶奶在人世间的旅途。奶奶也曾是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清丽高挑，眉清目秀。爷爷常年在部队，生活的重担就扛在了奶奶肩上，砍树枝送去煤矿，打桐油，卖豆腐......一把把镰刀都因经不起生活的打磨而留下无数缺口。就这样哟，岁月把奶奶的腰背活生生地弯成了一方小山丘。奶奶还是那么美。脸上没有老年人常有的朵朵黑玫瑰，那一口牙齿依旧整齐洁白。奶奶历经人间苦难，却从未抱怨，而是始终以一颗乐观感恩的心活着，日复一日在水池旁如哲者一般演绎着五味人生的玄机。奶奶把她全部的爱都给了我们，给了我们这个大家庭。

       奶奶最后一天在家的日子，我痛伏在棺木上，泪水就像水池旁的龙头被奶奶扭开了，从此没有人把它关上。那天天空中乌云弥漫，我们送奶奶最后一程。奶奶的美德清风就是那一路吹奏的礼赞，拂及四面青山。到了山上，一缕热烈的阳光穿过乌云满天，直射在我心头，光辉灿烂。“我好想你可知道？孩子都已经长高。”每每唱起，总是万千感动和力量涌上心头，伴我一路前行，一路回首。

       “崽——，发奋读书嘞，将来有出息奶奶也有光哟！”奶奶的期望是一朵待放的花蕾，定会绽放在生机勃发的六月。与水池渐行渐远，那是因为前方有梦。与水池从未分离，那是因为心之所在，无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