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已然是他乡
文/李勇(吉林)
我是幸运的,人生履历中有故乡、有家乡、有他乡,但又是迷茫的,奔走在路上,追寻着,漂泊着,微笑着,也落寞着,不是身体在他乡,就是灵魂在故乡。
故乡,是我曾经拼尽全力要逃离,如今却经常魂牵梦绕的地方。离开故乡三十载,以为会忘记,可是一旦触及那里的点滴,都会抑制不住地想念,想念那里的山山水水,想念那里的男女老幼,想念那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烙刻在头脑中的画面。
故乡,是肩膀那颗难以磨灭的胎记,定格了我们出生和成长过程中最美的记忆:那茅草黄泥垒砌的老宅,那杂石黑土夯实的胡同,那板杖荆棘捆束的篱笆,还有杂草重生的山梁……一切垒成似水流年中最温馨的窠巢,孕育一群疯跑嬉闹的孩童窜东家进西家,把大把的时光随意抛撒。饿了,钻进那果红瓜绿的菜园,薅一把青葱,揪掉葱须,捋一捋,掀开泛着清香的酱缸,手指撅一摊大酱,站在娇艳过人的地瓜花下蘸着黄酱大嚼特嚼;渴了,掫开倒放在水缸上的炕桌,水瓢按进水中,舀起来“咕咚咕咚”地喝个饱;闲了,揣上一兜玻璃球,拎着铁环,一声吆喝,方寸大的地方就能玩嗨整个山村。
在故乡,父母是那么年轻力壮,伙伴是那么可爱单纯,山水是那么熟悉,熟悉到看完散场的电影,抹黑都能找寻到回家的路……
人生总有那么一段时光,因不可抗拒的现实,我们必须背井离乡,背井离乡似乎是人生永恒的主题。三十五年前,因为父亲工作调转,我们举家搬迁到异乡,异乡成了家乡;二十五年前,离开家乡到了他乡工作谋生,离开故乡成家立业。我把自己的喜怒哀乐种植在他乡,从陌生到熟悉,在他乡,我且走且珍惜,后来,家乡成了故乡;孤独,从此漂泊在凝望故乡的路上。
“家乡月光,深深烙在我心上,却流不出当年泪光。”无数个夜晚难眠,窗外皎洁的月光撒进房间,恍惚间,竟然一时难辨自己身居何处,徒生淡淡忧伤。
离开故乡以后,故乡就成为心头最柔软的疼痛。回乡成为我人生的来处和归途。每年春节我都回故乡祭祖,父亲走后,每年的清明节,我也要回家乡祭拜磕头,慎终追远,表达哀思,这是我回乡的最大理由。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在他乡时间久了,我就成为故乡的客人,甚至成为匆匆的过客。看到了如今的故乡,可是已然不是我心中的模样,唯有村子东头的河流还是标志性的存在,述说着过往,让我确信这就是我的故乡。那些迎面走来的似曾相识的面孔,却让我绞尽脑汁也回想不出个所以。
村中的土地变宽还是变窄?村西头的陡坡抑或变缓?村东头的大柳树变矮还是变高?回忆与现实交织,我在故乡的土地上患得患失……故乡,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陌生起来,故乡,与我渐行渐远。
离乡的路途,总是那般撕心裂肺,离别时难舍难分,妻和儿子是体会不到这份复杂的情感的。为了某种越行越遥远的安稳,后视镜中的故乡的人和物渐渐远离,满怀的乡愁留在日思夜想的故土人情里。
曾经故乡是故乡,如今故乡是他乡;曾经他乡是他乡,现在他乡是故乡。生活经历告诉我:故乡他乡和远方,安心之处胜故乡!一生忙碌,似乎总是身不由己,经历世事,才逐渐明白心中所想,即为心事所及,安放灵魂与心事的故乡,虽然已是他乡,但,她是我们一生的牵念,永远的挂记。
故乡,他乡,在我的人生中轮转。最终,我只能成为故乡的客,故乡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