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法院“错判诈骗案”登报道歉公告始末 当事人羁押1402天后终获无罪：道歉是为了恢复名誉

       有律师将这份道歉声明评价为“罕见”。 他们认为，虽然这起案件不是由法院直接作出的无罪判决案例，但是，在检察院撤诉后，说明检察机关认为自己起诉的案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指控的罪名不能成立，继续起诉法院可能会判被告人无罪。

       5月10日，封面新闻记者联系到这起案件的当事人王琼和辩护律师褚中喜律师。褚律师告诉记者，实际上，在这起案件背后，还有很多值得梳理和反复推敲的地方，“比如，按照从前的惯性做法，一般都是私下当面道歉或登门道歉，但其实这样的公开道歉才是一种正常的流程。”

       2013年，商人王琼到讷河市投资，开发一座小商品城，当时，王琼跟市政府签订了一份投资协议，根据协议内容，当地市政府出让净地给王琼的公司，土地使用权出让实金为零成本。

       2018年初，由于净地未能及时交付，王琼便向上级部门反映和求助。这次求助，王琼没能获得“反馈”，却被公安机关“调查”。

       同年6月，远在深圳的王琼被警方抓捕，理由是合同诈骗。

       对这样突然的转折和安在自己头上的“罪名”，他表示不解和不服，便委托家人找到了律师，打算做无罪辩护。

       2019年11月15日，讷河市人民法院对该案作出一审判决，认定王琼构成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0万元。王琼不服，提出上诉。

       该案还涉及一个合作伙伴陈某。

       在起诉书中，公诉机关认为，王琼利用公司对当地政府实施了合同诈骗行为，再进一步延伸到了合作伙伴陈某。但在二审审理过程中，这位合作伙伴陈某坦言，自己和王琼确实是合作关系，但是王琼并没有对他实施诈骗，他也不是受害人。

       到底是谁骗了谁？判决书内容显示，2020年8月6日，齐齐哈尔市中级人民法院以“一审判决认定王琼因涉案项目收取受害人陈某400万元的事实清楚，但是该款项认定为加盟费、保证金的证据不足”为由作出二审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2021年4月22日，讷河市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审理该案，判处王琼犯诈骗罪有期徒刑十三年。对于这一判决，王琼再次表示不服，并打算提起上诉。而陈某表示，自己当初之所以选择“报案”，是受到了逼迫。

       2022年8月18日，讷河市检察院以“王琼涉嫌诈骗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为由，作出不起诉决定。

       一位资深律师告诉记者，检察院的不起诉决定，往往意味着两种可能：一种是证据不足，退回办案机关补充侦查。第二种是经核查该案违法事实情节明显轻微，危害不大，当事人可能有罪，但因为情节轻微等特殊情况，因此免于追究其刑事责任，而不起诉的情况往往有三种：法定不起诉、酌定不起诉和存疑不起诉，“该案当中，检察院不起诉其实就意味着无罪释放。”

       被无罪释放的王琼在六天后，向两次作出一审十三年有罪判决的讷河市法院申请国家赔偿。

       2022年10月13日，讷河市法院作出国家赔偿决定，赔偿王琼被非法限制人身自由1402天的赔偿金57.389468万元和精神抚慰金12.6万元，并在《齐齐哈尔日报》媒体上为汪光明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赔礼道歉。

       这份国家赔偿决定书中提到，公安机关对公民采取逮捕措施后，决定撤销案件、不起诉或者判决宣告无罪终止追究刑事责任的，受害人有权取得赔偿，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赔偿法》第二十一条第四款规定，二审改判无罪，以及二审发回重审后作无罪处理的，作出一审有罪判决的法院为赔偿义务机关。

       据此，讷河市人民法院决定赔偿被羁押1402天的王琼57.3万元国家赔偿金和精神损害抚慰金12.6万元，并要求讷河市人民法院在齐齐哈哈市范围内通过在《齐齐哈尔日报》发布公告的方式赔偿王琼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赔礼道歉。

       在2023年3月20日，讷河市人民法院按规定在《齐齐哈尔日报》上刊登了道歉公告。而这份道歉公告被法律界人士也称之为“罕见”，他们提出，由于之前国家赔偿的案例中，一般赔偿义务机关往往会选择私下道歉或者完成赔偿义务就行，很少有这样的愿意或者说按照流程登报道歉的，“但其实登报道歉本身就是写进决定书的内容，是正常的流程，不能因为以前不按规定来，就忽视这个规定。”

       褚律师告诉记者，实际上，法院主动刊登道歉公告，主要是为了消除对冤假错案当事人或者说蒙冤者的不利影响，彰显了维护司法公信的真诚态度，这种严肃的道歉表明了司法机关勇于认错并加以改正的决心，有利于减少或者避免冤案再现。

       “很多惯性判例就是因为公开登报道歉的十分罕见，但其实对错案登报道歉彰显的仍然是司法公信。”褚律师说，在这之前，结合他自身代理的一些国家赔偿和无罪判决案例，尽管很多冤案、错案当事人得到了无罪判决，但是由司法机关公开登报道歉的十分罕见，因为，口头道歉相对来说出现得比较多，但是作用有限，而公开道歉比口头或者私下道歉更加严肃和严谨，它的范围和影响力越大，对于冤假错案当事人的名誉、信誉恢复的程度就越好，“对法院而言，也体现出它们勇于认错并加以改正的决心，有利于维护司法机关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