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

       ■ 胡兆喜（上海）

       都说我们这儿是块风水宝地，离城近，交通便捷，也就是所谓的“城乡结合处”。许多在偏远地方当领导的就把我们这儿当作一块进城的“跳板”，过来待上一年半载的，就能很轻松地“跳”进城里。我们单位的头儿也是走马灯似地换，最厉害的，一年中换了三个。头儿的频繁更换会不会影响单位的工作倒也不大好说，单就这迎来送往，颇让群众头疼得很。头儿来上任，你得恭贺，走了，你还得送，怎么也不能让人说“人走茶凉”啊。这一迎一送就得随份子。其实，话又说回来，人家来呀去的，也没非让你随份子不可，可是别人去，落下自己，就有点儿别扭，毕竟是咱们的头儿呀。再说了，咱们也是个礼仪之邦，遇事随份子，也很正常嘛。问题是，这来来去去的也太频繁，往往随了份子，头儿还认不清谁跟谁呢，就拍屁股走人了，你说这份子钱儿随得冤不冤。

       所以，当新头儿到来时，办公室的大胡就嚷嚷：这次，我坚决不去随份子，去是王八。同样饱受这无聊又无奈的随份子折磨的老朱、老白、大武、小张也都随声附和说：唉，真没意思，我们也不去了。大胡说，去不去是你们的事，我只是说我去我就是王八。大家都很坚定地说，都不去都不去，谁去谁是王八，一不熟悉，二不沾亲带故，屁股还没焐热呢，就走人了，不值。

       几天后，头儿准备搬家。老朱在办公室说：哎，真没想到，新来的头儿是我小舅子的同学，熟人熟事的，咋能不去随份子呢。一旁的老白立马接茬：是呢是呢，是真没想到呢，头儿还是我家远房亲戚呢，论辈分，咱还称他表叔呢，哪有不去贺喜的道理呀。接下来大武和小张也都用“真没想到”道出了要随份子的理由。半天，大胡才吭声，说“真没想到”的是你们，我啥都想到了。我还是那句话，我去我是王八。

       喝头儿家乔迁喜酒的那天，老朱老白大武小张他们心照不宣地张目四顾，虽说没瞅到想要找的人，却眼睛一亮发现了大胡的老婆。
  

       上班时，老朱说头儿真舍得，酒席上的“王八”真大呀。老白边瞄着一旁的大胡边哈哈大笑道：还是个‘雌王八’呢。哄笑声中，面红耳赤的大胡嗫嚅道：反正、反正我没去，至多我老婆是个王八。
不久，头儿开会说，首先感谢大家的热心，这次让诸位破费了，你们的情谊我记在心里了。其次，单位里的那条主干路损毁十分严重，准备马上整修，多方争取，资金已基本到位。修路过程中，进出单位不太方便，还请大家给予谅解。

       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了热烈的掌声。进出单位的主干道几乎成了人们的一块心病，单位的头儿换了一茬又一茬，就是没一个提修路的事，也难怪，头儿们进出单位都是小车乌拉来乌拉去的，他们可不在乎什么坑呀洼的水呀泥的呢。

       第二天，人们惊奇地发现单位大门口张贴着一张大红的“捐善款修路光荣榜”，更想不到的是，几乎每个人都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大名，而所捐数额正是随给头儿家乔迁之喜的份子钱。

       当大胡看到自己的名字时，心里顿时后悔不迭：唉，真没想到随份子还能上“光荣榜”，早知如此，那天俺也真该去做回王八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