抻面的记忆

       ■ 马馨（辽宁）

       “儿子，你爷爷是发胖，还是浮肿了？”惠兰忧心地盯着小辉问。

       “妈我上班了，来不及谈论这些，爷爷可能是胖了。”

       “你爷爷不爱吃饭，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好让人放心。”惠兰的话音未落，小辉就没影了。 惠兰望望空中袅袅的青烟生气，并自言自语道：“父子俩一个德行，只顾自己乐呵！只是我怕事后遭埋怨。”

       就凭三无户这一点，惠兰就矮了丈夫三分。本身丈夫下井就有风险，所以她不愿因家中的事让丈夫分心。

       爷爷年纪大了，像个孩子，让惠兰操碎了心！

       这时，爷爷拿起拐杖往外走，惠兰迅速穿好外套，悄悄地跟着。

       爷爷还和每天一样，出门就奔大街，不知道身后跟个尾巴。

       到了抻面馆，开门就进。“吃什么呀，爷爷？”服务员笑盈盈地迎上去问。 爷爷耳背大声喊：“吃面！一碗面！！”

       惠兰在外面听得清楚，也晓得老爷子兜里没钱。没承想，服务员爽快端上面给老爷子，他也不客气，操筷就吃。吃完后走到财神爷面前跪下，口中念念有词完，再恭敬地磕三个头，然后起身外出。
磕三个头啥意思？惠兰一脸疑云。

       她发现抻面馆老板和服务员不但没有难为老爷子，还热情地将他送到店门口：“爷爷您慢走，路上小心！”仿佛老爷子是他们店的财神爷。

       惠兰看得蒙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老爷子凭啥吃白食呢？

       爷爷刚一拐弯，惠兰就走进抻面馆。她深深地给老板鞠了一躬。然后说：“对不起，抱歉！刚才是我家老爷子，八十八岁了，有点糊涂。你们的热情款待，让我感动，这是饭钱。”惠兰边说边掏出百元钱恭敬地递给老板。

       老板见状笑了：“不必客气，有人掏钱了，是个小伙子。”

       惠兰问什么样的小伙子？

       老板回复说不认识，看小伙子挺面善的，也没多问。

       惠兰带着疑惑急忙回家，她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就开口了，爸，谁给你买的抻面呀？
爷爷说，淑贤做的，是淑贤让我吃，我就吃，淑贤……淑贤做的！他像个刚会说话的孩子喃语着。

       淑贤是死去婆婆的名字。

       惠兰似乎找到了爷爷发胖的原因了。但那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是谁呢？她在认识的人里一个个地过电影似的筛选，最终雾水仍未散去。

       惠兰感觉爷爷的状态很糟糕，并怀疑他的老年痴呆也比之前严重多了。

       晚饭后的爷爷在客厅里转圈找纸和笔。惠兰急忙帮他找到。

       随后，爷爷拿着纸笔回自屋去了。

       惠兰仰靠在沙发上思绪飞乱。小辉着急约会女朋友出门了，丈夫这个麻将迷放下筷子也赶场走了。
屋里静静的，唯独惠兰满心思地守着家。

       十点多，惠兰看老爷子睡没睡？进屋后发现写字台上躺着一封信，老爷子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惠兰轻轻地打开信，她一看心不由得怦跳起来：

       淑贤，你不用躲我，我知道你在哪儿！你不就是藏在财神爷身后吗？我都看见了。我一跪下，你就跑出来抿嘴偷笑。我问你笑啥呢？你也不说话，总让我说。我还得谢谢你为我做的抻面。但我没想到你脸上的皱纹消失了，显得很年轻，有点不像你了，只有我认识你。可是你做抻面的味道却变了，总那一种味儿，也不给我换换口味。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就是不改，我真拿你没办法！所以就写信再告诉你一声，明天里面加点辣子红油，不要再放香菜了，我的牙都老了，香菜塞牙，放点嫩绿的小葱段，就照着咱俩刚结婚过日子时你做的那样做。淑贤我真想你，别忘了明天面里再放点小鱼干。

       惠兰看过信，脸“刷”地白了。她立刻给小辉打电话：“儿子，你马上去麻将馆，把你爸接回来，咱家出大事了！你俩马上回家。”

       等小辉父子俩回家后，看老爷子脸色红润睡姿正酣。惠兰脸色苍白，眼神游动，她将白天的事说了后并不停地催促父子俩带老爷子住院去。小辉看妈吓得丢魂落魄的样子，就搂住她说，别着急，不就是爷爷吃抻面的那点事吗？

       惠兰点头后又赶紧摇头，并把信递给儿子看。

       惠兰转身对丈夫说，老爷子的病又严重了。

       丈夫瞪了惠兰一眼，别大惊小怪的，爸不是挺好吗！身上都长肉了。

       小辉看完信说，原来爷爷是把抻面馆的财神爷当奶奶了，这就对上号了。妈别怕，听我解释……

       惠兰听了小辉的讲述，释然地开怀大笑，原来你爷爷一直在面馆吃面是你小子付的钱？出息了，孝敬老人是咱家的传统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