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还是合欢树

       ■于春林（辽宁）

       夏日的黄昏，晚风微微吹拂，夕阳清浅地穿透合欢树质地温柔的花蕊，像一个个绒线球，在微风中缓缓地摇曳，颜色如晚霞。那一刻，竟让人感觉合欢树是那么美，美得令人心动。

       在我的老家，我们家庭院里就有这样一棵合欢树。它是喜欢花花草草的母亲在雨天栽种的。合欢树的幼苗很柔弱，不足几十厘米。由于栽种合欢树不易成活，母亲特意选择了雨天栽种。母亲亲自挖坑、施肥、培土、浇水，还特意把栽好的合欢树用栅栏围了起来。

       小时候，我对合欢树没有什么好感。为了验证我的看法，我便隔三差五地去看看那棵合欢树苗，总觉得它很难成活。说了也怪，那棵弱不禁风的小树苗竟然一天一个样子。它从土中迅速地拔起，比我见过的所有树苗都长得快，这棵弱得令人担心的小树苗，好像被母亲施了魔法一般，一个月大概长一尺高。赶上雨季长得更快。一个暑假过后，竟然和我长得一般高。再看母亲，它的眼里充满了喜悦，对我说：“明年这个时候，它长得就比你高了，而且还会开出艳丽的花朵来。”看着母亲得意的神情，我生气地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不就是一棵树吗？”母亲抚摸着我的头，柔声道，到时你就懂得了。
夏去冬来，合欢树又要面对冬天寒冷天气的考验了。上冻前，母亲把合欢树剪枝，很细的枝条用来烧火，又把家里的草帘子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围在合欢树的树干上，外面又围了一层稻草，这才放心地对我们说，这就好了，合欢树只要熬过这寒冷的冬天，明年就可以开花了。母亲的眼里放着光，好像合欢树的花就开在她的眼前一样。我心里暗想：这么矫情的树，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

       大自然悄无声息地变换着季节。冬去春来，大地苏醒过来，一场春雨过后，合欢树冒出了嫩绿的叶子，它仿佛经历了生命的淬炼，简直是脱胎换骨了，一天比一天长得快。夏天来临时，郁郁葱葱，满树的枝条伸展着，浓荫遮蔽，几乎覆盖住了我们家大半个凉台。夏日里，成了我们吃饭、纳凉的绝佳之地。树枝上也长出了一串串红褐色的小星星，没几天就开出了粉红色毛茸茸绒线球状的花朵来，香味浓郁，常开不败。这时，我惊奇地问母亲：“合欢花怎么这么香啊！”母亲会心一笑，没有言语。

       我家的合欢花开满了树，远远望去像绯红的轻云漂浮在庭院中，简直是太美了。这时，我对合欢树所有不好的印象都抛之脑后，越发喜欢它了。尤其是黄昏雨中的合欢花蕊，看了叫人陶醉。雨中的合欢花蕊经雨水打过立刻蜷缩起来，仿佛受了委屈的少女，柔弱得令人怜惜；被打湿了的金黄色花粉纷纷坠落在地上，在雨水中晶莹闪亮，历历可数。此时的合欢树表现出它柔媚的一面，楚楚可怜。这个时节，燕子成双成对地在雨中飞翔，栖落，大有“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之境。

       而合欢树最具价值的时候是在冬天，合欢树长得已经是粗壮高大了。满身的筋骨，枝枝杈杈。果实采集过后，父亲按着母亲的吩咐开始剪枝，枝丫成了我们家冬季取暖的最好材料。这时，我才真正懂得母亲说过的话，知道了合欢树的价值所在。

       后来，母亲去世后，我们家的老宅卖给别人家了，我们也搬进了城市里，那棵合欢树变成了浓浓的乡愁。那乡愁的生长力和合欢树一样，越长越长，隔着春天，隔着四季，隔着岁月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