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办公室
■ 桑明庆(河南)
下乡几天后,我回到了镇里。
走近办公室附近正准备掏钥匙打开房门时,眼睛里突然闪了道光,张开的嘴巴没蹦出一个字来,心里有点惊讶!不对呀,办公室呢?
我像丢了魂似的一阵茫然。回过神来,隔着窗玻璃仔细观察屋内的情况——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客厅;另一间是厨房。这装饰精美的三间房内,俨然一座微缩的宫殿。我被眼前的一切像车轮一样碾碎了曾经的自信。记忆在朦胧中徘徊,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认错房子了?
回头张望下那无数次用脚步丈量再熟悉不过的路径,把我又拉回到清晰的记忆中枢区域——原来的办公室也是三间。不同的是,外面两间办公兼临时会议室,里面是一间卧室。大理石地面;壁纸墙体;莲花吊灯;古式雕木门窗,使整个办公室像个豪华的星级酒店一样。再看看办公桌,更是了不得呀,人们称它为绅士桌。桌面抛的漆,光照耀眼,能把人的鼻子眼儿,甚至连汗毛孔都影像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个老板椅,真皮的,能三百六十度的旋转,还会前后晃动着让屁股底下软软的,如同按摩椅一样的舒适。我,一个普通办事员如此的待遇,比书记镇长级别还高,难免让人产生嫉妒。
此时此刻,我明明感觉自己就站在办公室前,可它却又不是。记忆又开始让我变得朦胧模糊,我竟然找不到办公室了。
随后,我绕着这座房子仔细端详,突然发现外墙上我亲手刻下的那块牌子还在:高山镇文学艺术界联合会。这也许是上苍留给我记忆中最深的烙印,它证实了这房子就是我的办公室。
然而,办公室却被改房易主,凭空消失了?那抽屉里放置的许多重要材料和诸多手续在不在呢?如果丢失,损失难可估量,甚至无以弥补。
正当我为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办公室而一筹莫展时,手机微信铃响了一声,我翻出看到有人发来一条短信:主席,你那办公室被王所长夫妻俩占用了。
我一看“占用了”三个字,心犹如冷水滴进热油锅中,顿时炸开了许多花儿。这是公家的房子,作家们的家,既用来办公又是讨论文学艺术的,不是你家私房,想怎样就怎样?
怒火烧掉了理智。我撞进房间想上前去扯拽那位所长同他理论。可整个的身体像悬吊着,伸出的手又像在真空里,任我如何也够不着他。
王所长是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看得面熟,就是叫不上他的名字。他身材矮小,体型肥胖,啤酒肚,脸型圆乎乎的,眯缝眼,大嘴巴,有点秃顶。穿戴倒是很整齐,一身名牌西服。他见我怒气冲冲,像要打架的样子,就一脸淡定地对我说:“大哥别生气,我们住到这里是经过领导批准的。”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身躯被愤怒燃烧着:“胡说!谁批准的,为啥不与我打个招呼?”
这时,从卧室里走出一位妩媚妖娆的女人。只见她高高的身材,丰胸细腰,皮肤白嫩,长着一张林黛玉的脸;一双王熙凤的眼。她一脸甜美地笑:“大哥,是我请示镇长批准的,我们才敢住到这三间办公室里。”
女人的话,让我更加气恼。我正要再次发作,这时,有人又发微信告诉我真相——女人是王所长老婆,叫荷香。那天,荷香跟着镇长下乡,从早到晚走了几个行政村,又察看了几家企业。晚上在一家酒店吃了顿饭,荷香还喝了酒,迷迷糊糊就不省人事了。睡梦中,荷香听见镇长急急地喊她下乡,可是她怎么也找不到衣服,便胡乱穿上一件男人的衣服就要跟着镇长下乡去。镇长看到荷香那张冠李戴的样子,很不高兴地说:“下乡是一项严肃认真的工作,你怎么能穿戴成这样呢?”荷香这才发现自己的穿着乱了套,就说:“我们夫妻俩都在镇政府工作,还带着孩子,宿舍太小,转不过身来,衣服没有摆放的地方,才会出现这种乱象。镇长,要不您给安排一个大点的宿舍?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没料到,镇长竟爽快地答应了。荷香被镇长的眷顾高兴得跳了起来,她一伸脚把被子踹到了床下,同时掉下去的还有镇长。
荷香从梦中醒来后突然看到身边的镇长,羞地捂住了脸……
我看过微信,肺都气炸了,什么作风?荒诞无稽!
我想大声呵斥让他们“滚!”,可张开的嘴喑哑着,脑子里剧烈疼痛。
我竭力睁开双眼,却发现一束晨光透过玻璃照亮我的额头。我忽然想起自己的办公室,赶紧穿上衣服,急匆匆去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