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文坛呼唤茅盾似的“保姆”

       ■ 黄田(浙江)


       当今文坛还有没有茅盾似的文坛“保姆”?有,但非常罕见。


       遥想当年,茅盾先生把培养、鼓励青年作家,作为自己的分内工作,满腔热情地鼓励支持作家们的创作,非常让人敬佩。据《文艺报》载,光是在新中国成立前后成长起来的作家当中,被茅盾评论提携过的作家就数以百计,如王安友、峻青、林斤澜、杜鹏程、李准、王愿坚、丁仁堂、茹志鹃、管桦、王汶石、权宽浮、肖木以及申蔚、勤耕、绿岗、乐天、穆寿昌、田军、麦云、张弓、范乃坤、车如平、傅绍棠、吴华夺、李魂、欧琳、刘克、杨旭、邓洪、费礼文、胡万春、万国儒、申跃中、韩文洲、玛拉沁夫、冯骥才等,所以在新中国的文坛上,茅盾有“文坛保姆”之称。

       有些作家因为茅盾的评论和提携,改变了人生命运,从而为新中国的文学事业做出了很大贡献。比如作家茹志鹃,茅盾在评论《百合花》之前并不认识茹志鹃,在茅盾认识的人中,也没有人告诉茅盾,茹志鹃是谁。茅盾只是读了1958年3月《延河》文艺杂志上的小说《百合花》后,才知道有个作家叫茹志鹃。茅盾也只是觉得人才难得,这篇小说风格清新俊逸,才写评论,才充分肯定这篇小说的。据说,当时茅盾读到《延河》文艺杂志1958年3月号上茹志鹃的小说《百合花》时,眼睛一亮,有着丰富创作经验和审美经验的文化部部长茅盾,像在沙漠里突然发现了绿洲,非常欣喜!当他在5月12日读完茹志鹃的《百合花》后,十分欣喜地说:《百合花》“是我最近读过的几十个短篇中间最使我满意,也最使我感动的一篇。它是结构严谨,没有闲笔的短篇小说,但同时它又富于抒情诗的风味”。茅盾在《谈最近的短篇小说》一文中,用相当的篇幅分析肯定和高度赞扬《百合花》,认为《百合花》在“结构上最细致严密,同时也最富于节奏感的”。因为一代文学大师茅盾的评论,已经蔫倒的百合花又焕发青春,让处在人生低谷的茹志鹃又振作起来,成为新中国的著名作家。

       北京作家林斤澜,在1958年还没有出名时,他投给杂志的小说稿子一直被《人民文学》杂志社压着,杂志编辑部的编辑对林斤澜的写法吃不准,是否可以发表林斤澜的作品也有争议。于是他们向茅盾请教,茅盾看过林斤澜的近20篇作品稿子以后,建议《人民文学》杂志社召开座谈会。后来,根据茅盾的提议,《人民文学》杂志社召开了座谈会。在会上,茅盾对林斤澜的写法给以充分肯定,认为“林斤澜有他自己的风格。这风格表现在练字、造句上,也表现在篇章的结构上”。从此,一个文坛新星冉冉升起,林斤澜成为北京新中国以后成长起来的著名作家之一。

       我想,茹志鹃和林斤澜等作家,如果没有茅盾大力提携和鼓励,是很难成为著名作家的。

       其实,茅盾的文学“保姆”就是叶圣陶。茅盾原来的名字叫沈雁冰,刚开始写小说时,许多报社都不发表他的文章,内心十分矛盾,所以他在手稿上署的笔名是“矛盾”。后来,他把写好的小说寄给叶圣陶,叶圣陶看后非常高兴,就决定在《小说月报》上发表,并把“矛盾”改为“茅盾”。也许是茅盾非常懂得和理解作者写稿和发表难的痛苦心情,所以他特别重视扶持初出茅庐的文学青年。如果当时叶圣陶没有及时发现青年沈雁冰,就不一定会出现后来举世闻名的作家茅盾。

       还有一位像茅盾一样的文坛“保姆”,就是我国当代著名的文艺理论家、作家和编辑家萧殷。萧殷在40余年工作生涯中担任过8家报刊编辑,其中三分之二时间用于看稿、复信,甘为人梯,如同蜡烛,耗尽一生心血培育文学新人,比如徐光耀、王蒙、陈国凯、王杏元、程贤章、吕雷、杨干华、黄树森、黄伟宗……王蒙称萧殷先生为“第一恩师”。陈国凯在给萧殷先生的信中写道:“离开老师的指导,我会一事无成的。”诗人韦丘曾作《奠萧殷诗》:“酷暑沉雷雨下迟,漫山桃李尽唏嘘。后来人众开新路,都道萧殷是我师。”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许多作家对他深深的怀念与感恩。

       还有些作家,在前辈作家的提携下成名后,又继续扶持年轻作者。比如徐光耀。铁凝只有高中学历,能够取得如此成就,除了天赋和勤奋外,离不开在她文学路上的第一位贵人——著名作家徐光耀的鼓励。铁凝从小喜欢文学,16岁升入高一,写了一篇7000字的作文,她父亲看后相当激动,便带她拜访了好友徐光耀。

       当徐光耀看完那洋洋洒洒的作文后,惊讶:“没想到一个中学生还有那么两下子!”然后就对铁凝说:“你写的已经是小说了,不用修改,直接寄出去吧!”这篇作文,就是后来被认为是铁凝的处女作小说——《会飞的镰刀》。

       若干年后,铁凝坦陈:“徐光耀是我文学的启蒙老师。”

       徐光耀曾任河北省文联主席兼作协主席,著有长篇小说《平原烈火》电影文学剧本《小兵张嘎》等,除铁凝外,还培养过莫言、贾大山等文学大家。

       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第一个引路人很重要,不只是指点迷津,还能验证其成为作家的可能性,他常常决定一个文学爱好者的一生。

       后来,铁凝潜心创作,作品多次获得国家级文学奖,自1983年《哦,香雪》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后,1985年《没有纽扣的红衬衫》和《六月的话题》分获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奖;1997年散文集《女人的白夜》获中国首届鲁迅文学奖;2002年《永远有多远》获中国第二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和首届老舍文学奖,被评为“中国最成功女作家”之一。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前,还有不少文坛“保姆”,为培养文学新人,推动中国文学事业繁荣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立下了汗马功劳,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但是,进入新世纪以后,由于人们观念的改变,生存的需要,心情浮躁,忙于追名逐利,那种茅盾式的文坛“保姆”似乎越来越少。以发稿来说,有的刊物编辑就互相利用资源发稿,而没有资源的少数作者甚至只好花钱买版面。最近,有人做过总结分析,现今的各大文学刊物最钟情哪几类作者?一是作协领导,因为掌握丰富的资源,有话语权。二是兄弟刊物主编、副主编、编委,礼尚往来,你发发我的,我刊刊你的,共同进步。三是官员,在当今中国,身份地位高的还是官员和有钱人,刊发他们的作品,无形中能提高刊物的档次。四是企业家,有钱的老板们,一高兴给刊物赞助个十万、八万的,谁不乐意刊发点他的作品呢?五是有特殊标签的底层作者,如“外卖诗人”等,能提高刊物的知名度。六是经常跑腿在各大平台推介编辑们作品的人,你每天不遗余力地推介我的作品,发点你的作品作为感谢吧。七是经常订阅刊物的作者,积极支持刊物的生存和发展,会优先考虑刊发你的作品。八是经常订阅编辑作品的作者,靠积极订阅编辑作品,在编辑面前混个脸熟,后续投稿命中的机率会大一些。诸如此类,是我国有些文学刊物发稿的不正常现象,让人担忧。

       现在文学刊物资源稀缺,僧多粥少,如果没有关系,即使请一些名编名家帮忙推荐,也不会理睬你,更不用说像茅盾、萧殷、徐光耀那样满腔热情地提携、鼓励你了,不少作者发表作品都是靠碰运气,即使写得不错,稿件大都是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过去,很多著名作家的成名,都离不开前辈老作家的鼎力提携。新时代文坛更呼唤茅盾似的“保姆”呵护、鼓励和帮助新人,特别是那些有潜力的业余作者,靠自己单枪匹马、孤军奋战闯荡,是很难在文学道路上“破圈”的。现在,在基层写作中,还有许许多多像范雨素、王计兵、胡安焉等业余作家,需要茅盾似的“保姆”发现、提携和鼓励,助力他们从打工低层“破圈”,实现梦寐以求的文学梦。只有出现更多茅盾似的“保姆”,才能发现更多的文学新人,才能持续助推我国文学事业健康蓬勃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