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端午

       ■ 陈玮佳（江西）

       岁岁端午，今又端午。晨光微曦时，我推开窗，一缕艾草的清香便顺着晨风飘了进来。楼下早市上，卖菖蒲的老人正在整理着青翠的枝叶，那碧绿的色泽在晨光中格外鲜亮。

       记得儿时的端午，母亲总要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张罗。她会特意去城郊的芦苇荡采最新鲜的粽叶，那些宽大的叶片还带着露水的湿润。回来后，要把粽叶一片片洗净，用井水浸泡着。端午前夜，厨房里总是灯火通明，母亲和几位姑婶围坐在木盆前，一边包粽子一边说笑。糯米要提前泡发，红豆要煮得恰到好处，咸蛋黄要选流油的。我常常趴在桌边，看她们灵巧的手指将粽叶折成锥形，填入馅料，再用麻绳系紧，一个个棱角分明的粽子就成型了。

       如今的端午，确实多了几分现代的气息。前几日，女儿就兴冲冲地拿着手机给我看：“爸，我在网上订了网红粽子，有小龙虾馅和榴莲味的！”我笑着摇头，却也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快递送来时，包装精美的礼盒里躺着五颜六色的粽子，倒也别致。不过，我还是坚持要去市场买些新鲜的粽叶，包些传统的豆沙粽和咸肉粽。

       端午这天清晨，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将买来的菖蒲和艾草插在门楣上，那股特有的清香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妻子在厨房煮着粽子，蒸汽氤氲中，熟悉的粽香勾起了无数回忆。我给老家的父母打了个视频电话，屏幕那头，父亲正在院子里晒着新采的草药，母亲则炫耀着她包的粽子有多结实。

       中午，全家去了预订的饭店。包厢里布置得古色古香，桌上摆着精致的端午拼盘：五毒饼、雄黄酒、咸鸭蛋，还有店家特制的“十二红”。儿子对着一道道菜肴拍照发朋友圈，女儿则忙着给爷爷奶奶直播我们的聚餐。席间，妻子说起她小时候过端午要系五彩绳，我便提议饭后去买些彩绳，给孩子们系上。

       下午，我们分头行动。妻子带着女儿去看社区组织的汉服表演，我和儿子则去了江边看龙舟赛。江面上，彩旗招展，鼓声震天，各色龙舟你追我赶。岸边人山人海，喝彩声此起彼伏。儿子看得入迷，不停地用手机录着小视频。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我看龙舟，那时没有这么多观众，但划船人的吆喝声却能传得很远很远。

       傍晚回家时，女儿已经准备好了彩绳和香囊。我们坐在阳台上，她认真地给每个人手腕系上五彩绳，说是能辟邪。妻子端出下午新做的绿豆糕，配着清茶，一家人说说笑笑。夜幕降临时，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电视里播放着端午晚会，但我们更多时候是在聊着各自白天的见闻。

       这个端午，既有网购的便捷，也有传统的坚守；既有现代娱乐，也有古老习俗。新旧交融中，那份对节日的期待与珍视从未改变。就像我坚持要包的传统粽子，虽然费时费力，但咬下去的那一刻，满口都是记忆中的味道。而孩子们热衷的新式过节方式，又何尝不是在创造属于他们这代人的端午记忆呢？
       

       夜深了，我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五彩绳。岁岁端午，看似相似，却又年年不同。唯一不变的，是那份对团圆的珍视，对传统的传承，以及对家的眷恋。或许，这就是端午节最珍贵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