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缝纫机

       ■ 张永刚(陕西)


       立夏后的渭北,伴着几日沙尘天,早晨阳光的暖意抵不住凉意,街上人们穿着外套匆匆奔波。我和妻子路过新区一个十字路口时,看见几个卖鲜花的摊点摆在街边。我边问妻子是什么节日买花,边拿出手机翻开日历查看,原来明日是母亲节。我的母亲离我们而去四年多,只能用思念感恩母亲了。我默不作声地走着。


       回到父母居住的家里,我一眼看到静静摆放在客厅卧室套间门口的母亲曾用的缝纫机。我走近掸了掸母亲用碎布片拼接的缝纫机罩子,用手轻轻来回抚摸着。

       这台缝纫机陪伴母亲大半生。母亲曾用它为我们全家和邻里缝补衣裳、缝制衣物。每当读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唐代诗人孟郊《游子吟》这句诗时,就仿佛看到缝纫机旁哒哒哒脚踩踏板缝纫的母亲。

       小时候我在村子里上小学时,我们家没有缝纫机。我和姐姐、妹妹穿的衣裳大多是母亲手工缝制,衣服破了母亲就找来相近布料头缝补上。为了省布料,母亲就着破洞的形状,将补丁剪成圆的、方的、多边形的,如果是补花衣服,还剪成花朵、树叶状的,有时还剪上可爱小动物形状,甚是用心。母亲然后穿上针线一针一线缝起来。缝着缝着用针在头发上呲呲划几下,我猜可能是磨一磨让针更锋利吧。母亲缝补的衣裳补丁形状契合可爱、针脚匀称平整,当我们穿上上学,得到同学们夸赞,心里美滋滋的。
       

       后来,母亲随父亲在县城生活了几年,有幸接触到了缝纫机,学会了用缝纫机。回到村子,我们村一个关系要好的奶奶家买了缝纫机,母亲每年都去一两次奶奶家给我们缝纫缝补衣裳。母亲一去就是大半天,总想赶完我们大半年的活路。奶奶和蔼热情,遇到饭点都留母亲吃饭。每次吃饭母亲都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充满感激。

       到了80年代,我们家终于买了台缝纫机,就是现在家里的这台。母亲很是高兴,说这下可就解放她的双手了,她可以给我们缝制更多更好看的衣物了。

       记得那时我们姊妹几个的衣服主要是母亲缝制的,买成品的衣服不多。母亲看到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孩子穿的新款的衣服,就绕着专注地看,心里盘算着给我们照着做一件。母亲凭着看到的样式,用划片在布料上反复比比画画,最终裁剪、缝制出的衣服很像样很合体。常有人问母亲是不是缝纫社学出来的,母亲摇头笑笑作答。

       母亲的一针一线充满了爱、传递着爱。母亲不光为我们缝制衣服,还给我们纳布鞋穿。她拆了旧衣服,用面粉炼制浆糊,自制千层鞋底子晾晒在院子里。然后在市场买来黑色或红色条绒布,扯上一两尺松紧布带子,在缝纫机上用黑色布条、松紧带子缝制鞋帮,最后用线绳一针一针将鞋帮与鞋底纳在一起。我参加工作了,还穿着母亲纳的布鞋,这鞋透气、舒服、温暖。

       母亲用这台缝纫机连夜给当时八九岁的大外孙赶制过年新衣服,用这台缝纫机给孙女缝制的衣裳伴过童年。母亲生前就给孙女将来的孩子缝制好了婴儿棉服、小布鞋。母亲给我们缝制马甲、缝制小沙发被,到现在我们都在用。

       去年夏天,家里洗的窗帘开线了,我搬出母亲用过的这台缝纫机自己想缝缝,结果连线都不会穿,只好作罢。

       如今,望着母亲用过的缝纫机,母亲晚年戴着老花镜,用嘴抿着线头,几乎趴在缝纫机台面上穿针线的身影就浮现在眼前,母亲踩着缝纫机那哒哒哒的声音萦绕耳边,始终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