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鱼记（外三首）
■余文飞
鱼是水做给自己的
游动的骨骨撑起水的魂
水又继续做
蓝天白云、树影摇红、丝苔海菜
为血肉
水做出的东西
善于顾影自怜
比如做出人的影子
喜欢潜入水底深处
鱼适时游出海菜花丛，看着人发呆
波光一圈圈荡开的时候
鱼的七秒记忆快速散佚
人影变化着姿势
桃花逐着流水
滑向云朵最深处
鱼是水做的一些硬碎片
这些碎片化的思考
轻易就切碎掉入水中的温柔
散步记
我心疼着一群惊飞的白鹭
它们留在浅滩上的专注，骤然被脚步打搅
它们没有捕获鱼虾，振着翅
轻一下，重一下
拍打着夕阳掉下青龙山的节奏
我心疼着眼前的老人
他独自一人，垫着脚尖
高一脚，低一脚
走一段拄着手杖歇一歇
每走一步，似乎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
我心疼着前进河
傍着湿地公园的黄昏
急一阵缓一阵
给掉进去的倒影，和灵魂
称重
我心疼着我的影子
它也掉进了前进河
又努力爬上了岸
屋檐记
燕子得压低翅膀
才能来做窝
阳光要翻过窗棂，踱进堂屋
需脚步轻缓，放下身段
粮食矮下身子
码放在屋檐下，才能躲避风雨
温润如雨水，坚硬如冰凌
只能沿着屋檐
低眉顺目
低头，低眉，低调
这是屋檐下的哲学
也有例外
真正的农人
屋檐只是他阴晴圆缺的眉梢
一出门，便搭着看
无常天气的变幻
中年记
光阴设置的十字路口
红路灯闪烁不定
似一条斑马线的执拗
定向了你的去留
栅栏里开出玫瑰
抑或杂草丛生
荒芜感，固执的疼痛
喜欢忽如其来
人到中年
心如明月闪亮
世事如沟渠，执掌水的流向
“对不可说的，我们必须报以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