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记忆
文/舒 心
四季里,最妙的是夏天。一到夏天,草木葳蕤,门窗开处都是绿,我便想起家乡,想起家乡黑夜里飞舞的萤火虫,还有满山生长的各类菌子,柳枝上咿呀的蝉唱,小沟里清幽的泉水夜以继日叮叮咚咚流淌不停。家乡的夏天,可供恋念的事物很多,特别是夏天的晚上,走在细细的小路上,夜晚的凉风拂面而来,有时伫立对着眼前葱郁的青山遥望发呆,那种乐趣,会让你怀思到老。
许多夏季的黄昏,我都赖在庭院的石阶上消磨时光,煮一杯苦茶,听蛐蛐儿淘气地唱歌,懒洋洋地倚在石墙上。享受清净,什么话也不说,仰望璀璨的星空,风吹云动,只轻轻地抿几口茶,月亮就出来了。在月亮下呢喃,最是惬意。
夏夜,自是最好。月生中天,清光从树梢间筛洒而下,地上光影斑驳。月亮是傍晚就显映在天边的,黑幕刚拉下脸来,星星就悄无声息的钻出来,繁星漫天,流萤点点,飞过来,窜过去,像天空这张巨网上散落的流星,有时打着瞌睡,有时聊着闲。归房就寝,月光挤进屋子,带着银银的亮洒在脚踝,对着月亮出神,绵柔的夜光在心灵深处滋养着,润生生的。夏天的夜,总是睡得舒坦。
夏天来了,萤火虫总是使人相思的,呼呼呼飞舞在庭院,晶莹透亮。我儿时捉到过一只停落在台阶上的萤火虫,软嫩的身子,尾翼处闪着亮光,黑夜里很好看。夜里躺在棉床上,我把萤火虫关在一个洗净的敞盖罐头瓶内,荧光从玻璃瓶透出来,整个房间温馨明亮。罐头瓶摆放在床头,我注视着它,不知不觉昏沉睡去,一夜也就这样过去了。有时也留下小虫的梦痕,我的梦境里突然透出一丝丝橙亮的微光,只是一瞬间,又消失四散而去。清早爽朗,睡眼惺忪地又把萤火虫放了,刚出瓶的小虫也像没睡醒似的,无精打采,先是落驻在树梢,歇息几分钟稍打了个盹后才腾翼而飞。
童年时每个人都有一个童话梦,童话里的王国住着巫婆,住着五彩斑斓的蝴蝶,住着小矮人,住着单纯与美好,我总幻想在一片巨大的绿林,天穹飞舞的都是闪着橙光的萤火虫,我光着身子在森林里飞来飞去,萤火虫围在身边挑逗,整个世界是那么的美好。
夏雨也是夏天必不可少的清凉夜,夜黑风高,大雨倾泻而下,屋檐雨水滴答,整个屋子凉生生的,雨夜是最好入睡的,没有梦,就这样躺着就睡着了。
夏天是要捡菌子的,一场大雨过后,青山的荆棘之下,一种大自然的宝贝正在蓄势冒头,稀稀疏疏地顶破红土,菌菇破土而出,最好的就是含而未开的菇菇头了,清汤或者爆炒,再或是油炸,香喷喷的,入口即化。扯一片瓜叶洗净菌子,置于青瓷碗内,撑着身子的,横睡着的,姿势憨态可掬。拍碎大蒜,佐以干酸菜爆炒菌菇,薄荷点缀,掺入清水,几分钟后菌香就“咕噜咕噜”蒸散出来,盛一碗鲜美的菌子汤,暖心养胃,简直绝了。真是:“人间哪得几回吃,一碗菌汤死不悔。”有时吃不完,母亲晒干后用来做酱,冬天清早煮面条,舀一小勺盖顶,搅拌均匀,那个香呀!别提多开心了。
夏天有很多想做的事,好玩的事,放牛割草、洗澡爬山、摘东家桃,偷西家李,无往而不胜,现如今回忆起来,依旧满满的甜。
哪一天,我会不会被生活消磨的不分春夏秋冬,会不会没有了夏天的浪漫感觉。那些有关夏天的美好记忆会不会一瞬间或者几瞬间消失不见。我想会的。但是那一天应该是在人入黄土后,只要活着的一天,我的记忆里夏天永驻。
后来的人生,怀念过很多很多东西,最怀念的,还是夏天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