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手镯

       文/夏兴初（四川）

       母亲姓王，王婶也姓王。

       母亲和王婶是同一批从城里下乡来的知青，一同分配到一个生产队，后来又都和当地憨厚贫穷的农村青年结了婚，没有返城。

       母亲和王婶就被相同的命运默契到一起，两人成了情同手足的好姐妹。

       一有空，母亲和王婶就相互串门，聊孩子，谈家庭，最后感叹自己的命运。

       母亲对王婶说：“妹妹，命运这样安排，我们认了，但我们也是城里来的女人，你看城里那些女人们，那个不是金耳环、银手镯的，赶明儿我俩也买一只，把自己装扮一下，也不枉做一回女人。”

       王婶说：“是啊，姐姐，倒不说金耳环，我俩最起码也应该有一只银手镯吧。”

       然而，在那年月，不要说一只银手镯，就是买一件新衣服都作难。

       提起家庭的经济状况，王婶就苦笑一下：“就当我们做个手镯梦吧。”

       母亲也苦笑了一下：“好，就算白日做梦。”

       但母亲和王婶一直都在做着这个梦。

       后来，日子渐渐好过了，我也长大了。

       参加工作的第一个月，我把工资郑重地交到母亲手里，让她买只银手镯。

       母亲拿着钱，高兴得流了泪。第二天一早，她兴冲冲地领着王婶往城里去。

       下午，母亲回到家，却把钱如数还给了我。

       看着一脸疑惑的我，母亲平静地说：“闺女，银手镯有些贵，我舍不得。”

       那个周末，我二话没说，到城里买了只银手镯。

       晚上回家，当我把银手镯给母亲戴上时，母亲用粗糙的右手反复抚摸着左手腕上的银手镯，哭了。

       第二天，我叫母亲戴上银手镯去王婶家，给王婶看看漂不漂亮。

       母亲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摘下手镯，放进盒子里，并叮嘱我和父亲不要在外面说她有了银手镯。
我疑惑不解，母亲说：“你王婶家目前还有些困难，现在我有了银手镯，而她没有，你让我戴着在她面前炫耀，多伤人家的心呀。”

       就这样，母亲把银手镯压在了箱底。

       日子如穿梭般过去。我经历几次工作岗位变动，十多年后调到了城里。居住在农村的父母亲老了，身体状况也大不如从前了。

       磨破嘴皮，父母亲终于同意到城里和我一起住。刚要上车，满头白发的王婶急匆匆地跑来，她拉着母亲的手，热泪盈眶，接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布包，颤抖着打开，拿出一只银手镯，对母亲说：“老姐姐啊，你一辈子都想戴上银手镯，你就把这只手镯戴去吧，留个纪念。”

       王婶正要动手把银手镯往母亲手上戴时，被母亲一把拦住了。她连忙打开箱子，从箱底拿出那只银手镯，小心翼翼地戴上。

       王婶见母亲戴上了银手镯，自己也小心翼翼地戴上，然后攥着母亲的双手说：“老姐姐啊，我并不想瞒你，其实，女儿十几年前就给我买了银手镯，可我没戴。我怕我戴上了，而你没有，伤了你的心。”

       王婶和母亲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