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帝庙的大槐树
■ 刘宗庆(山东)
母亲小时候所住的村子里,有一座挺大的关帝庙,由于年久失修,看着有些破败,但从规制和格局上,仍能看出当年鼎盛时的样子。大殿的正中供奉着关老爷的圣像,两侧塑的是周仓、关平两大护法。庙里没住道士,只有一个赵姓同族中的老婆婆充当庙祝,母亲称她为本家奶奶。赵婆婆负责庙里的香火和日常撒扫,按季在村里敛些香火钱以维持庙里的正常用度。据母亲说庙里的长明灯是终年不熄的。
关帝庙与母亲家仅隔着一条小路,站在母亲家北屋的廊檐下,仰头便可看到西北方向的朱檐碧瓦。庙很古老,不知建于何朝何代。庙台正中长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树干粗壮,须数人才能合抱,至于树龄则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槐树的树干早已中空,据母亲说树洞中可容的下五个人避雨,可见古槐经历的岁月应在数百年之上。即便这样每年春上,依然枝叶繁茂,荫蔽亩许,是农人夏天避暑谈天的绝妙所在。
说起这棵古槐,村上有着种种的传说,据当时村里的老人讲,一天晚上,狂风大作,雷鸣电闪,大雨滂沱。第二天早起的人们发现大槐树遭雷击了,在被雷劈的树洞中发现了一只二尺多长的壁虎尸体,浑身焦黑,想来是被天雷劈死的。人们议论纷纷都说这是一只有道行的壁虎,欲避天劫才躲进古槐腹中,可惜在劫难逃,还是未能躲得过天命雷劈。
打那以后,附近的人们都将这棵古愧视为神树,前来参观拜祭的人络绎不绝。树上树下系满了红绳挂满了牌匾,俨然享受起神仙的待遇。
古槐长得很高,在离地两丈左右,开枝散叶,十分虬劲。其中有一大枝凌空横跨过小路在母亲家西北方向的墙上闯进母亲家的院中,天长日久枝干已长成尺许粗。我母亲生在耕读之家,祖上曾做过清朝的小官员,后来家道中落,祖父只能去给富商作了帐房先生,
母亲的父亲(我姥爷)少年读书,及长投奔在青岛的亲戚学作生意,后回乡娶的我姥姥。当初翻盖新房时,因大槐树分枝碍事,本想伐除,可那时的人都迷信,认为古槐通神,不能妄自砍伐,不得以将本来能造五间的北屋改筑了三间,在北屋的西北上留了一块很大空地以迁就古槐的枝干。
不成想,房子建成后,姥爷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三天两头的生病,青岛的生意也没法做了,只好关门歇业,回乡养病,不过数月就亡故了,留下了姥姥和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那时我母亲只有四、五岁,两个弟弟,其中一个还是遗腹子,生活之窘迫可想而知。
后来有会看风水的人说,院子西北方向在八卦上属乾位,为天、为父、为主,此处空置对家庭的主人极为不利。姥爷就是因为这样而早亡的。可惜错已铸成,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
再后来,姥姥靠种大烟积攒了一点闲钱,便亲自去关帝庙许了愿,又托人到泰安的寺院里请来一个有道行的高僧,在家里做的法事,才请人将长进院中的槐树枝干锯掉,在北屋西头空地上另起了一大间北房,与原来的三间打通开来,形成了一溜四间北房的格局。
母亲便是在这个院中带着两个年幼弟弟生活了十几年。后来经人说合,嫁给了我在济南的父亲,从此便开启了自己的生活。母亲嫁到济南后,生活过得非常艰辛,便很少再有机会回老家,近五十年更是一次也没回去过。十年前我受母亲委托同姐姐妹妹一起陪父亲去过一次母亲的家乡,可惜物是人非,关帝庙、大槐树以及那些记忆中的人与事都已随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