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章
■ 张家郡(河南)
咸丰四年,蜀乱四起,朝廷特派钦差大臣段大章回乡治理。
段大章是蜀地巴县人,为官亲民,做事有魄力,当时沉疴已久的少数民族纠纷问题和边陲钱币问题,就是他出面摆平的。听说朝廷派他回乡平叛剿乱,朝野上下,黑白两道,皆拭目以待。
段大章回到家乡,八方人士来拜,他一律上宾待之,却从不提平叛剿乱之事。
一时,官民议论纷纷,都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一日,段大章一大早就鸣锣开道,去母校鲤氏学舍拜谒恩师,然后便回巴县看望老母了。
是夜,一匪首前来拜谒,段大章照常上宾待之,还家长里短地跟匪首唠起嗑来。
匪首见段大章没官架子,说话又家常,就称赞:大人真乃清官好官啊!
这时,段大章却蓦地沉下脸道:难道像本官这样,从家乡走出去的清官好官,你们也不容吗?
匪首以为段大章要拿他,惊得呼地跃起,就跳到了一丈开外,一边说:大人,大人,等在下说明来意再下手。
段大章一见,则朗朗地笑起来,说:老弟过于紧张了,你见我有拿你的意思吗?
一边示意匪首坐下,一边道:蜀地偏处西南一隅,重山阻隔,道路不通,几十年来百业颓废,人心思危,稍有风吹草动,拉杆立旗是常事。
说到这,他端起茶杯细嘬一口,不由为难地叹道:如今朝廷派我来剿匪治乱,难啊!
匪首却道:在大人手下,也不过尔尔。
段大章说:你我乡里乡亲,不忍伤你等性命啊!
匪首赶紧接口说:正是听说大人重信重义,才趁夜来拜。
段大章又反过来说道:然,若不治理你等,朝廷又怎肯留我性命?
匪首这一惊又非同小可,差点没从凳子上跌下去。
我看大人早就为治乱,埋好伏笔了吧?他强作镇定说。
段大章便笑眯眯地示意:你说来听听。
匪首说:自大人回到家乡,地方官来,大人与人家谈加强社会治安、监狱管理等事;乡绅来,大人则倡导优化民风;商人来,大人咨询家乡特产……大人一方面加强治安,净化民风,广开财路,一方面对我等层层施压呀!
层层施压?你说说,我是怎么层层施压的?段大章故意问。
匪首道:一是凡有叛乱分子不服治理,一律重刑。二是不准其家人参加族庙祭祀活动。三是听说今天大人去了趟母校,准备在各个乡镇大力推广私塾,却不允许叛乱分子子孙入学堂。
最后,匪首感叹:这虽不要命,却诛心呀?
段大章听完匪首的话,则意味深长地说:听说同乡有个小诸葛,果不其然啊!
原来这匪首正是段大章家乡远近闻名的小诸葛。作为同乡人,段大章对小诸葛是有一定了解的。他的母校鲤氏学舍以考取了两位翰林而闻名遐迩,其中一位就是他段大章。如今他官位一路飙升到布政使,这在家乡影响之大可想而知。小诸葛是继他之后读的这所学校,虽聪明好学却屡考不中,后之所以做了土匪头,就是为了有足够的实力,供儿子读这所私塾,像他段大章这样走上仕途。而白天他去母校说的一番话,正刺到小诸葛的痛点。于是,他问小诸葛:你来见我,是为在私塾上学的儿子吧?
是。我……这晚,小诸葛来拜谒段大章,确实是为他正读私塾的儿子。只要能让儿子继续在私塾学习,正常参加考试,他可以不再当土匪,也愿意协助段大章平叛治乱。
段大章却不给小诸葛表达的机会,他打断他说:本官回到家乡,最大的目的便是,让家乡父老都过上富足的日子。人富了,天天有花不完的钱,有肉吃,谁还会顶着项上人头作乱呢?
说到这,才停下来问小诸葛:老弟说呢?
小诸葛感觉,段大章看上去在跟他拉家常,实际上时刻都把控着说话的方向,便什么也不说。
段大章像是看透了小诸葛的心思,便接着说:要使家乡这片土地富足起来,没有通向山外的宽广大路不行啊!
正当小诸葛想,这与我有啥关系呢?段大章却看定他笑盈盈地说:我想把向山外开通大道的差事交给你来做。
我?!小诸葛惊得顿时双眼圆睁。
段大章说:以你小诸葛的智慧,完全可以联系其他几帮弟兄。你们是同道兄弟,好说话,可以分段承包嘛!这样,路开通了,钱便可源源不断地流入你们的腰包。
我们的腰包?小诸葛更不敢相信了。
路是你们修的,到时自然可以合法地按各自承包路段,收取各路商贾的过路费,同时也不耽误你们种地经商。段大章见小诸葛的脸色逐渐舒展开来,便提高声音说,这样,你们不偷不抢,也不拉杆结帮与官府作对了,反而做对社会有益的事,族庙祭祀自然可以正常参加了,子孙也可像别的孩子一样,堂堂正正进入学堂学习,参加科举考试走上仕途了。
这样的好事我们若不做,也没别的出路哇!段大章话没说完,小诸葛便噗通一声跪倒,头如捣蒜。
就这样,段大章没动一兵一刀,不但治理了蜀乱,还开通了向外的道路,搞活了当地经济,以至于成为后世许多官员学习和借鉴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