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梗门前的杏树

       文/王秋余

       一棵开满粉红色杏花的树下，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抬着头，望着枝头上的杏花发呆。“爸，你就和我去县城住一段时间吧。”梗刚慢吞吞地说：“你有病刚好，把你一个人扔在家我不放心。”老梗摆了摆手说：“我不去，你走吧。”梗刚向前一步，俯下身子握紧老梗的手说：“爸，浩然马上就要高考了，我的工程刚开工也正是忙的时候，我和丽丽真的脱不开身回来照顾你。要是你去我那，咱们住在一起就方便多了。”老梗气呼呼地说：“不去，不去，我哪也不去。”

       老梗没事的时候就坐在杏树下待着，夏天他说乘凉，冬天他说晒太阳。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好多果树都被冻死了，老梗门前的杏树也没有幸免。春天刚到，老梗不见杏树吐新就着急了，逢人就问，杏树能不能冻死，它死了还能发芽吗？后来他发现在大杏树下面长出一棵小杏树，老梗对小杏树呵护备至，很怕谁伤到它。

       那段时间人们都说老梗走火入魔了，天天对着杏树自言自语。儿子和孙子回来看他，他也爱搭不理。梗刚知道爸爸心里有事，小的时候他就听奶奶说过，妈妈最爱吃杏，怀他那年爸爸几乎偷遍了全村的杏。妈妈嫁过来的时候就有精神病，经常走丢。有几次她是自己回来的，她告诉爸爸，她看到门前的杏树就找到家了。别看妈妈有精神病，但心里总装着爸爸。在她清醒的时候对爸爸呵护备至，有一次爸爸生病高烧不退，妈妈在他床前守了三天三夜没合眼。梗刚清楚地记得妈妈最后一次走失是他十岁那年，那一次再也没有回来。那几年爸爸经常出去找妈妈，有时候一找就是几个月。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爸爸年纪大了，他就坐在杏树下面等，他这一等又是几十年。

       今年政府号召并村并地，政府给大家盖了新房子，全村动迁，就老梗一个人不同意。村干部磨破了嘴，咋说都不好使。老梗就一句话，“谁爱搬谁搬，我是不搬。”村干部让梗刚回来劝他爸，梗刚也拿他爸无可奈何。不管给出多么丰厚的条件，老梗就是不搬。大家背后都说老梗平时挺老实，没想到比驴还倔。

       正在大家手足无措的时候，丽丽说她有办法能让老梗搬家，梗刚忙问啥办法？丽丽说：“找一个挖掘机，找一个吊车，再找几个年轻人。”梗刚不明白啥意思，丽丽胸有成竹地说：“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丽丽先指挥着挖掘机在新房子门前挖了一个两米多深，五米见方的大坑，然后又去老房子那，围着杏树转圈挖。大家都疑惑不解，不知道丽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梗怕破坏杏树不让动，丽丽说：“你放心吧，我不伤害杏树。”老梗看到周围的杏树根被挖出来了，立刻就急眼了，他说：“杏树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老头一屁股坐在杏树底下，老泪纵横。丽丽蹲下来说：“爸，你相信我，杏树不会死的。”面前是儿媳妇，老梗不敢胡来，换成儿子他早上去打两巴掌了。丽丽一边扶起老梗，一边指挥梗刚和几个年轻人拿铁锹在底下扣土，扣到主干的最底部，丽丽就拿来事先准备好的大塑料布将杏树根部和泥土全部包裹起来，然后用粗绳子绑在吊车上，整棵杏树离开地面。老梗看到这一刻，心好像被挖出来一样的疼，他嘴里喃喃自语，“没有杏树，她还能找到家吗？杏树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丽丽指挥吊车把杏树运到新房子那，放到坑里，重新栽好。

       一棵高大的杏树立在老梗家新房的门前，老梗没有用别人领着，自己就来到了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