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说古典诗词里的愁绪
■ 李宜祥（安徽）
古往今来表达愁绪的诗词歌赋浩如烟海。近来读了些我国古典诗词，感觉犹如喝咖啡，先是满口苦味，静下心来再细品品，又似乎清香入肺，回味不尽。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读辛弃疾《丑奴儿 •书博山道中壁》这首词，我沉思良久。人们常说“少年不识愁滋味”。步入中老年后，经历了一些世事，经历了人生的起伏跌宕，甚至经历过生离死别，而今才“识尽愁滋味”。这大概是人之常情。
辛弃疾，历城 （今山东济南） 人，南宋著名爱国词人。辛弃疾存词600多首，代表作有《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清平乐•村居》等。忧国忧民和战斗精神是“辛词”的基本思想内容。他是我国历史上伟大的豪放派词人、爱国者、军事家和政治家。这首词作于辛弃疾被弹劾去职、闲居江西带湖期间。在主和派的排挤打击下，南归后，辛弃疾有近二十年被迫赋闲，但他对民族存亡的深切关怀并没有失落在湖山之间，相反，壮志未酬的感慨却愈发深重。
一个呤出“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词人也写出“天凉好个秋”的愁滋味，令人感慨。
……
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
相思之愁似乎是天下第一愁。谁没有恋爱过呢？这首《一剪梅》，是我国著名女词人李清照所作。巧合的是，与辛弃疾一样，李清照也为南宋时的历城人。这首词道出的相思之愁，曾醉倒了多少为情所困的男女啊。李清照一生文辞绝妙，鬼斧神工，被尊为婉约大家，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座丰碑。她生于官宦之家，天资聪颖。婚后与丈夫赵明诚情投意合，如胶似漆。两人分离后，词人饱尝相思之苦。后来金兵铁蹄南下，国破家亡。她“虽处忧患穷困而志不屈”，殚精竭虑编撰《金石录》。
李清照似乎是万千愁绪，终身被愁所困。她的词作也似乎绕不开“愁滋味”。婚后不久，李清照就吟道：“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见《凤凰台上忆吹箫》）。她在《醉花阴•重阳》里写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接着呤出后面的一句千古绝唱：“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呤到这句词时，我的脑海中立刻呈现出一幅清瘦女子独伫西楼凭栏眺望的画面。
古往今来，被情所伤的又何止李清照一人呢？
红酥手，
黄膝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
欢情薄，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
这是同为南宋时期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陆游所作的《钗头凤》一词。陆游一生著作丰富，存诗9300多首。是我国现有存诗最多的诗人。其中许多诗篇抒发了抗金杀敌的豪情和对敌人的仇恨。他的诗词风格雄奇奔放，沉郁悲壮，充满了强烈的爱国主义激情。他不仅成为南宋一代诗坛领袖，而且在我国文学史上享有崇高地位。陆游与表妹唐婉相爱成婚，但唐婉不被其母所容，终被拆散。唐婉另嫁后见到陆游并敬陆一碗酒，两人痛苦不堪。饮罢，陆游在墙上挥毫写下这首词，呼出心中的刻骨之疼。这次相见后不久，唐婉抑郁成疾，抱恨逝去。
离愁别绪，是古代诗歌中常见的一种主题。别离，不止于情人间。好友离别，也常常愁绪满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唐代大诗人王勃在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一诗中劝好友分离时不要泪流沾衣。
思乡之愁也是人之常情。“旅绾无良伴，凝情自悄然。寒灯思旧事，断雁警愁眠”。 唐朝大诗人牧杜《旅宿》一诗诉说了身在旅途夜不能眠的思乡之情。“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每每吟诵起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我总觉得这首诗是几幅水墨画组成的，画面感极强——远在天涯的“断肠人”思念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背景是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这首诗让人感受到入骨的思乡之情。马致远，沧州人，元代著名戏曲家，是“元曲四大家”之一。因《天净沙•秋思》被尊为“秋思之祖”。
诗人的感情多是细腻的，往往触景伤情，不能自已。宋代诗人魏承班写的《玉楼春•寂寂画堂梁上燕》悲秋：“愁倚锦屏低雪面，泪滴绣罗金镂线。好天凉月尽伤心，为是玉郎长不见。”然也是道出相思之愁。他也伤春。这首诗前面还有几句：“寂寂画堂梁上燕，高卷翠帘横数扇，一庭春色恼人来，满地落花红几片”。魏承班许州人（今河南许昌），出身官宦之家。代表作《玉楼春》《渔歌子》等。其作品无论是描写景物还是表述相思之情似乎都能读出愁绪来。
愁绪，莫过于亡国之愁。“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句词出自《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这首词是南唐末代君主李煜的代表作，也是他的绝命词。作为一个“好声色，不恤政事”的国君，李煜无疑是失败的，不幸的。但正是亡国的经历让他忧愁，让他反思，也成就了他千古词坛的地位。这首词表现了一个亡国之君的无穷哀愁。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这些精妙的词句寄托了李后主的亡国之愁，令人叹息。
中国的古典诗词是一座丰富的宝藏，是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遗产。但是常读饱含忧愁的诗词，难免让人平添愁绪。我倒杯清茶，品品茗香，在书堆里翻出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脑子里立刻闪现出灿烂的阳光照耀着遍地的野花，春天的江水清澈碧净的画面。顿觉愁绪一扫而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