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一棵树

       ■ 包伶俐（内蒙古）

       院子的西南角有一棵榆树，自我懂事起就与我邂逅，一直在我身旁，没有陌生，如同手足兄弟一般。

       此刻正值三九天，这里地处北方的科尔沁草原，依然没有雪。以往的冬天，这时候冰天雪地，呵气成霜了。今年的冬天，阳光出奇的明媚灿烂、温暖。暖气片散发着热气，屋里实在憋闷，走出去透透气，在寒冷的空气里晒晒太阳，吹吹风。当我置身榆树下，抬头望去，天空因为空气干燥而蓝得通透纯粹，这种纯净的蓝给人舒适和惬意，在它的映衬下，枝干伸展肆意挥舞，粗细长短不同的线条组合在一起，倒成了一幅精致的画作。

       眼前这棵榆树，虽已繁华落尽，归于寂静，但蜿蜒的枝干由粗到细伸展出去，看似毫无规律地随意蔓延，却又仿佛遵循着一定的规律，舞姿优雅美丽，遒劲有力。虽失去了花与叶的喧嚣，孤独地站立，但它皴黑的皮肤，粗砺的纹理，笃定的转折，在这蓝得通透无比的天空下，更加凸显出一种力量感，一种江山悲寂我却遗世独立的英雄气概。

       线条自身的流动转折，墨色自身的浓淡、位置，他们所传达出来的情感、力量、意兴、气势、时空感，构成了重要的美的境界。此刻，在天空这么大的宣纸上，榆树黝黑色的枝干变幻着粗细线条，正如书法家的笔墨肆意遨游，笔走龙蛇。笔端遒劲有力，走势形态各异，雄健磅礴，如鬼斧神工，这正是大自然的艺术之美。纵使春有生机活力的焕发，夏有花开遍地的繁华，秋有层林尽染的绚烂，但在冬日里，枝干线条来到了主场，它们的粗细、走势、颜色，都在表明自己的态度，表达着喜怒哀乐，表现着生生不息的力量，所有这些可称之为树的灵魂。

       或许这就是冬天的意义吧！那些树褪去华丽的外衣，坦诚地和每一个人交流，于细枝末节中沟通其灵魂，这便是大自然的纯粹与朴实。

       春与冬，隔着夏秋。貌似无甚瓜葛！冬与春，如影相随。万物藏于冬日，只待春风十里，转瞬生出花繁锦簇的好景。无人在意冬藏，那一季太过漫长，且枯燥乏味。但这正是深沉博大的爱深深地藏于泥土里，被遗忘，却从来不曾懊悔过！天空高远而湛蓝。那些褪尽繁华的树，在蓝天的映衬下，如同一幅幅抽象的画作。纵横交错的树枝，或疏或密，或长或短，伸展在蓝色的天空中，那些线条变得更加立体，更有层次感。那静默的树，那傲然挺立的树，那虬枝盘旋的树——那是简约之美，也是力量之美的冬天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