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拜错年
■ 石承基(湖北)
大年初一清早,我抱着锦盒在村口直打转。手机地图上“刘文渊宅”的红点忽东忽西,微信里诗友发来的定位图早被烟花爆竹熏得模糊不清。几个穿红袄的小孩举着糖葫芦跑过,我忙拦住他们:“劳驾,刘文渊老先生家怎么走?”
“东头青瓦房。”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脆生生答道。
我顺着青石路数门牌,忽见朱漆大门贴着“文渊堂”三个鎏金大字,门廊下穿藏青唐装的老人正在逗画眉鸟。见我捧着礼品盒,他眼睛笑成两道月牙:“贵客临门,快请进!”
堂屋里八仙桌早已摆开,腊味拼盘冒着热气。老人斟上自酿的杨梅酒,三杯下肚,我们从李白的“将进酒”聊到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说到兴起,我掏出手机翻出微信:“您上回发我那首《鹧鸪天》,‘寒塘渡鹤影’这句……”
老人突然呛了口酒,盯着我手机屏上的聊天记录直眨眼。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寒风中又进来位鹤发童颜的老先生,肩头还沾着红梅雪。
“师弟,你又替我待客了?”后来者抖落大氅上的雪花,“方才王婶说看见个抱锦盒的后生往东头跑,我掐指一算——准是去年诗刊上那个小石。”
满屋子人哄笑起来。原来这村里东西两头各有个刘文渊,西头是省楹联学会顾问,东头是市作协副主席。方才引路的羊角辫小姑娘扒着门框探头:“石叔叔,我爷爷在西头老槐树底下等半天啦!”
“莫急莫急。”先前的“文渊”先生揭开锦盒,取出我备的歙砚摩挲着,“此砚纹理如远山含黛,正合我新作长卷的意境。小石啊,你既拜了双师门,往后可要给我们俩老头各写篇书评!”
西头的刘老先生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诗集:“今日你既饮了东头的酒,可得品品西头的茶——这册《梅雪集》校注本,就劳烦你……”话没说完,两位老顽童已经为谁先赠书拌起嘴来。
窗外又飘起细雪,炉火把三个影子映在窗棂上。谁能想到这拜错的年,竟拜出一段文坛佳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