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信的裂土抉择
■ 赵浩平(甘肃)
淮阴城的石板路,青苔斑驳,深深浅浅的纹路里,依稀印着韩信当年踏过的痕迹。这日,茶馆内的说书人将醒木一拍,绘声绘色地讲起韩信的故事,忽而茶客们就“韩信是否该裂土分疆”吵嚷起来,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彼时,天下局势危如累卵。项羽残部蜷缩在九里山,刘邦困守成皋,双方粮草竭尽,士气低靡。蒯彻身着葛袍,长袖一挥,手指舆图,声嘶力竭劝韩信裂土称王,言此乃天赐良机,稍纵即逝。
韩信却陷入沉思,漂母施粥时那布满老茧的双手,热粥入喉的温暖;石桥之上,胯下受辱时众人哄笑,如芒在背的屈辱,一一在脑海闪现。裂土称王?他从未有过这般念头。
夜幕低垂,韩信独自登上城楼。极目远眺,项羽营中火光微弱,如将熄的残萤,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刘邦营垒处炊烟袅袅,似缥缈云缕,却难掩其中困顿。他下意识摩挲着怀中刘邦所赐的玉珏,温润触感下,却觉心口似被重石所压,隐隐作痛。
骤然,急报传来,黄河决堤,三十里营盘瞬间化作汪洋。韩信大惊,手中玉珏“啪”地坠地,碎成两半,一半镌着“忠”字,一半刻着“义”字,似命运无情的宣判。
后来,未央宫中,烛火摇曳,刘邦醉眼朦胧,举杯提及裂土旧事,言语间似有试探之意。韩信神色肃穆,缓缓解下腰间佩剑,置于案上,声若洪钟:“陛下,臣之忠义,天地可鉴,裂土之念,从未有过!”
然,帝王心术难测。不久,韩信被囚于钟室,铁窗冰冷,锁尽一世荣光。寒刃抵颈,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漂母施粥的慈爱、胯下受辱的隐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喟叹,消散在阴冷的空气中。
三百年后,淮阴城的茶馆依旧热闹。茶客们围坐一处,谈及韩信,无不叹息:兔死狗烹,昔日霸业终成荒丘,黄土一抔,繁华尽散。
这时,打渔后生挑着鱼篓进来,听闻众人议论,咧嘴笑道:“若韩将军裂土称王,楚汉齐三足鼎立,三方为逐鹿问鼎,定会穷兵黩武、连年征伐。届时,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田园荒芜,天下永无宁日矣!”言罢,他挑起鱼篓,哼着小曲离去,只留下茶客们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窗外,淮河静静流淌,波光潋滟,似在为这千年往事低吟浅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