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队伍

       ■ 李国七(马来西亚)


       烈日当头,进村汽车全给堵在路中央,载着棺木的是一辆驴车,摇摇晃晃的,驴车上几个人扶着棺木,相信是孝子贤孙。随着棺木挺进的是唢呐声、打锣击鼓声,还有时断时续的哭泣声与低喊声。死者为大,他建议把汽车停下,为“最大”的人让道。空气中弥漫着日照的热气,擦肩而过时,清楚地看到扶棺人满脸满身的汗。看穿汗水,我脑海里涌现的是棺木在阳光烤晒下的酷热。开车的他转头看我,突然说:“近亲必须扶着棺木,就像搀扶着死者最后的魂。”


       我没有搭讪,他自言自语道:“老家的习惯,送行近亲必须手扶棺木。”

       突然我想起母亲在马来半岛出殡的那天,殡仪馆的棺车缓缓地从家里开出去。坐在车子前面的我们,过桥时,被嘱咐要及时喊叫母亲过桥。由于平时与亲戚较少往来,出殡的那天,送别者不多,何况这些年因为工作我人在他乡,母亲与我同住,老人家的亲戚老的老了,幸存者生活在他方,没有出席葬礼,送别母亲最后一程的,只有我们。

       擦肩而过的送殡队伍有点长,随着唢呐与锣鼓声响,几乎全体村人都集结送行了。太阳底下汗如雨下的人群之外,从车厢望出去,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土房子或小康屋的窗口后面,俨然看到不少老人家扶着窗框,眺望烈日下的送行队伍。一众人,送别某人在人世的最后一程,无关意愿或者喜乐。

       他突然说:“我,以后就是这个样子。”

       嗯,那是他的生态,属于这片黄土高原的土地,而我,注定有一天要走,走到其他国家的其他城镇。我们最后一程的风景,注定不一样。这些,我们从来没有提过,就是提了,也于事无补。生在此,长在此,他的落叶归根,注定就在此处,而我,存活的方式与他不同,我的归宿,注定和他不同。我们只是默默等待送行队伍走后,再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