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传统生活方式的诗意追寻
文/明飞龙
二十四节气是中国农历的特定节令,浓缩了数千年农耕文明的精华,凝结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情感与智慧,以及对天、地、人的感悟。二十四节气是我们民族对天地万物共生共荣的细微体认,也是共同文化身份的维系。它们以一种无形的力量塑造着我们的记忆,影响着我们的生活方式。
二十四节气与文学的关系,则如散文家庞培所说:“这里的二十四节气,恍若中国文学史背面靠墙的一架编钟,无论怎样的人声呼吸、魂魄动静,都能触及它庞杂音序之上的一个哪怕最微小的音叉。每一个诗人的名字背后,都有一整本的‘二十四节气’,在调匀、校正他独特的嗓音。”自二十四节气出现在我们民族的生活中,它们便成为书写对象,写作者在其中表达对天时运行的敬畏、对人伦亲情的感念、对农耕情境的凝视、对民俗风物的关怀,如白居易、杜甫、司空曙、陆游、欧阳修、辛弃疾等都留下了相关的优美篇章。
当然,对二十四节气的书写不仅仅停留在古典文学中,当代文学也奉献了精彩的作品。由庞培、赵荔红主编的《中国书写:二十四节气》(上海文艺出版社2018年4月出版)就是例证。二十多位当代作家、诗人,以他们摇曳的笔触、独特的体验、诗意的情怀呈现了二十四节气中的别样世界。
而二十四节气则在自然、生命、情感、智慧之间建立了一种辽远苍茫的诗意,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这些节气名词本身就是一幅幅迷人的画卷:春江水暖、草长莺飞、麦浪起伏、桃李满园、大雁南飞……这样的美让人心旷神怡、遐思翩翩,这是动美也是静美,是壮美也是优美,是诗情也是画韵,是天籁也是人文。正是这种饱满诗意的存在,才使二十四节气的书写者们有了不断打开这种诗意的可能。
虽然自然万物、季候变化在不经意间从我们身边悄然而逝,但对那些敏感而优异的心灵来说,同样可以把它们化作生命的诗篇。周晓枫的《夏至》,野玫瑰的花瓣、姬蜂的振翅、蜘蛛的织网、蝈蝈的鸣叫等等都一点点展示出自然的灵气与生命的欢乐。周华诚的《寒露》写道,在柿子、山茶果、八月炸、稻谷的沉默与芬芳里,“虫鸣,鸟叫,炊烟在村庄里升起,露水在清晨凝结,一阵风来,成熟的板栗从树梢上掉落,啪啪作响……”状写出了秋的静谧、内敛与丰盈。这些作家把笔触指向广袤深厚的大地,大地上的一花一草、一虫一鸟、一枚果实、一缕炊烟、一滴露珠,都富有生命诗意与艺术韵致。
物候的变化,节气的更替,在这些作家的笔下,牵连的不仅是词与物、情与思,还有念兹在兹的故乡和久远清晰的往事,它们次第盛开在记忆的世界中。在他们那里,二十四节气不是简单的时间变化与气候节点,而是承载着独特的体验与感受,并以不同的言说方式彰显其情感、想象与力量。
“田野里春风吹着,凉丝丝的。脚边的麦子、油菜都是绿的,油菜花还没有开。就想起了自己童年的春分,想起了姥姥,想起了推子。”在蓝蓝的书写中,春分就是她与姥姥、推子之间的故事,在竖鸡蛋、挖荠菜、摘香椿等童年往事中感怀一个节气的温情、美好,还有感伤。
在沈念的笔下,“小暑”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他一年中唯一的节气,因为可以和小伙伴猛子一起捉蟋蟀、玩蟋蟀、掏燕窝、摘莲蓬,还有溺亡后的猛子娘那无比温暖慈祥的表情,“那些过往封存在时间的底片上,似乎没有留下任何印痕,可向光即可见影,闭上眼睛,我还看得见”。
黑陶则是在与父亲洗竹厨、看邻居晒残旧古书、吃红烧肉和锅巴、烧白粥调凉粉、用废镜片提取火焰、给街上亲戚送馒头等日常生活细节的描绘与回忆中,呈现“大暑”的火热及其所散发出的生活的光芒。
二十四节气,是祖先的耳语,是民族风情的标识,是来自广袤大地与辽阔星空的深远记忆,是源自生命、大地的动人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