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米

       文/黄土福

       在镇上安家下来后，我便不再拖家带口回家吃饭了。母亲说，那也好，安定下来，不用奔波，那你要经常回来取米去煮饭。
  

       母亲耕了一辈子的田，已年近古稀，我劝她离开土地，跟我们一起在镇上住。她不肯，说不耕田心里不踏实。
  

       每到周末，母亲都会打电话给我说，该回家取米了。母亲提前把米打好包装，我回到家跟她拉了一些家常后，便把米带走。每次她都念叨着：吃农家米最安全，又有营养，种的时候很少打药，米又没有添加剂。你吃着农家米长大，不再是耕田人，还吃着农家米，幸福得很呢。
  

       我说，妈，市场的米也不差，你年纪大了，不能多劳作，把田给别人耕吧，我们心疼你耕种辛劳啊。母亲皱着饱经风霜的眉头说，哪能这样说呢，我还能干得动，干到哪天动不了再算吧，再说现在耕田还真的不像以前那样累，把稻种直接播在田里就长出来，收割的时候还有收割机帮忙，不像以前那样育种插秧，用镰刀一棵棵地割倒，再用人力脱粒机脱粒。

       夏秋两季，稻谷成熟时，母亲从天还没亮忙到天黑，收割稻谷，晒干，收藏。碾出米后，母亲兴冲冲地叫我回家取新米。那白花花的新米，用手搓着，光溜溜的，散发着迷人的稻香味。那淘米水，白得纯净，如同纯浓牛奶一般，让人舍不得倒掉。新米煮出来的饭，白花花的，饱满松软，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味道，那是土地的朴实味道。孩子们最爱吃新米饭，不用吃多少菜，一碗饭就扒光了，连掉在桌面的饭粒也捡起来吃掉。我表扬他们懂得爱惜粮食。儿子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新米饭确实好吃，奶奶种田更辛苦。那个暑假，儿子回老家主动帮助奶奶做农活，体验到种地的辛劳。
  

       一连两周，我都没有回家取米。母亲打电话来责怪我，怎么不回来取米呢，嫌弃农家米不好吃吗？我连说，米还没有吃完啊。
  

       过了好几周，我还是没有回去取米，母亲不安起来了，说那一小袋米，能吃得那么久么？农家米放久了，会生出米虫子来的。敢情是你们都很忙，没有空回来吧。我说，就回去。
  

       又到了周末，母亲来了。她雇了摩的，亲自带了一大袋米送来。我疼惜母亲的奔波辛劳，说我们吃不了那么多的，需要的话，我会回去取，不用亲自送来。
  

       母亲掀开米桶盖，捞起一把米，放在手心上，慢慢地摊开来，眯缝着眼，细细地看着，喃喃地说道，这是在市场上买来的米，加工过的。母亲小心地把带来的米倒进快要见底的米桶，小心地盖好，带点伤感地说，我明白了，你不用再买米了，还是回家带来吃吧，我还能耕田。
  

       母亲要回家了，我塞给她钱，她坚决不要，说留足够了我们一大家子吃的稻谷，把多余的碾米卖掉可以挣钱，很多人抢着在乡下买农家米。耕田人没有百日穷的，三个月后，水稻又将丰收了，说我刚在镇里安家，花钱的地方多着。
  

       望着那苍老的身影渐渐离去，我百感交集。
  

       母亲还在乡下种水稻，我每周末都回老家取农家米，一小家子还在吃着农家米。